這次,顧月霖不等君若示意,直接取了一把肉串,刷上辣油,撒上蘸料,遞給她。
在座的有人從沒吃過肉串,比如付之澄——十二樓主雖然都是江湖中人,但出身不同,付之澄是那種不管什麼時候餓了,想到的用餐方式都是去酒樓,或吩咐自家的小廚房做,隨隨便便在小鋪子裡、攤位前吃什麼,是畢生少見的情形,另外還有四個養尊處優的樓主,跟她情形一樣。
得虧有少主示範,不然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吃。
起先這五個人並不大感興趣,只是想意思一下,卻不想,嘗過之後才覺得分外味美,不知不覺就吃了不少。
“唉,可真糟心,以前那麼多年我都沒吃過烤串,虧死了。”付之澄一副想給自己一巴掌的表情。
同病相憐的四個反應一致。
其餘的吃貨要麼同情一下,要麼幸災樂禍。
付之澄忍不住問顧月霖:“少主和君少主沒事還四處溜達,踅摸好吃的?”
顧月霖頷首微笑,“年輕的時候,有一陣經常這樣,和李大統領、沈小侯一起。”
君若斜他一眼,“什麼叫‘年輕的時候’?我可沒老。”
“對,我說錯了,你是狐貍精轉世,還有九百多年呢。”
眾人大笑。
君若一面笑,一面又將一把烤串遞給哥哥,“不夠,還要吃。”
顧月霖這麼多年都如此,自是一句數落的話也無。
付之澄在心內暗嘆:怎麼自己那些哥哥都不懂得照顧妹妹呢?
酒足飯飽、主客盡歡,已是亥時。
十二樓主卻不捨得就此別過,強烈要求改日還要和少主、君少主一起吃飯。進京一趟,就都是安排好了手邊諸事,騰出了起碼一兩個月的時間。再者,少主有手足在身邊的時候,會現出風趣柔軟的一面,他們可太願意看到了。
他們的分量很重,忠心也是可見一斑,傾力協助顧月霖的事情太多了,顧月霖一笑,“不用你們說,今日只是闊別之後碰個面,明日起連續請你們喝三日的酒,午間晚間我和舍妹都會過來。”
十二樓主大喜過望,如此,也就痛痛快快地放兄妹兩個離開。他們倒是不用急,這雅間常包下來了,就算睡在雅間裡另設的起居室、棋室或茶室也無妨。
付之澄站在臨街的一扇窗前,望著下面,低低地驚嘆:“都這個時辰了,竟還有不少人喝著冷風眼巴巴等待。”
第四樓主笑著接道:“那你以為呢?這些年為少主瘋魔的女子還少麼?只我聽說為少主終身不嫁的,就得幾十來號,十多個是我們江湖人。”
“那是有眼光。”付之澄說。
第一樓主贊同,“也是,多少人成家其實也沒什麼意思,找個人搭夥過日子,弄出一堆孩子,操一輩子的心,等到年老,孩子還不見得孝敬。”
他們這邊扯著閑篇兒,顧月霖和君若已行至樓下,走出大堂期間,十名侍衛及時出現在兄妹兩個周圍,阻止閑雜人等上前。
出了門,一行人等車夫將馬車趕過來。四時軒最近生意太好,門前和附近的路段幾乎終日停滿馬車,顧府又不會跟誰爭這種事,車夫停放馬車的位置就比較遠。
就在這時候,有女子和一名小丫鬟快步而來,在侍衛上前打手勢阻攔之際,跪倒在地,女子面色沉靜地望著顧月霖,語氣哀婉:“顧閣老,妾身今日被逐出家門,身無分文,已經走投無路,您能不能收下我?”
君若微不可見地揚了揚眉,樓上的付之澄亦是。收下和收留的意思可不一樣。
但她們也得承認,那女子有著傾城容色,明豔無方,氣質也過得去。總之,是千裡萬裡挑一的好相貌。
顧月霖漠然道:“何故?”
“因為……”女子稍一遲疑,便咬一咬唇下了決心,“因為妾身愛慕閣老,拒不接受家中指定的婚事,以死相逼,雙親說我是異想天開,大怒之下,開祠堂將我除籍,逐出家門。”
“你雙親無錯。莫要擋路。”
女子面上閃過驚愕。她容色絕不會輸於顧月霖的義妹、有交情的魏琳琅,而他與她們並無男女之情,此時知曉她傾慕他才落得這下場,怎麼會這樣……冷血?
下一刻,她抬起掩在袖中的手,手中有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匕首抵在了頸間。
“顧閣老,若您決意不肯施與援手,妾身亦無半句怨言,只是,生若不能做您的人,甘願在您面前死去,如此,這一生也算圓滿了。”
君若撫額。用哪招不行,為什麼偏偏用哥哥最厭惡的這一招?你的確貌美,但是,貌美就有理了?就能以死逼迫愈發冷心冷情的首輔大人了?這不是上趕著找死麼。
果然,顧月霖揚了揚下巴,“死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