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夜間。
今日拜見顧月霖的是月明樓各樓主。
對他們,顧月霖在打理諸事時從不曾卸下防備,但在相見時,又總有著一份先入為主的親近之感。
自然,他如今的態度就算再溫和,因著已經近乎深入骨髓的威儀、與生人寡言少語的做派,任憑一個個是江湖草莽,也不敢放任性子,只求個氣氛闔樂便罷了,而這樣的少主,亦正是他們以為的該有的模樣。
顧月霖也知道自己如今性情中的短板,懶得勉強自己,卻也不會讓人在自己面前幹受罪,四時軒裡頗受認可的賣藝的,都會在宴席間相繼登場,有這些人插科打諢,時間更容易打發。
開席沒多久,君若過來了。
顧月霖命人在身側加了把椅子,添了餐具酒具,再將妹妹鄭重地引見給眾人。
各樓主大多已經給君若請過安,她看重月明樓,自是願意分出大把時間給他們。
各樓主尊敬地喚君若“君少主”,與她說笑,要比與顧月霖放鬆太多。是女魔頭沒錯,但大家都知道,她的狠辣只用來對付人渣敗類,平時做派很親切隨和。
氣氛一下子歡快起來。
第七樓樓主出自武林世家,是鐵掌震八方付千裡、赤狐姜清顏最疼愛的孫女付之澄,今年二十六歲,七年前接替了年邁的老樓主,她對君若頗為仰慕,連敬了三杯酒。
君若爽快地喝了,知曉對方以輕功和暗器在江湖中揚名,何嘗不欣賞。
付之澄提起君若年少時做過的一些事,例如將人的宅子一夜間夷為平地、僱的高手眾目睽睽之下把某個敗類殺了還全身而退,問的目的在於想知曉昔年是哪些高手參與的,僱他們又是什麼價碼。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又都是口風緊的,君若也便如實相告。
提到僱排名第一的殺手的價格,付之澄杏眼睜大,“那時候他那麼便宜?有一年我找他,要除掉的人很一般,只是我不方便自己動手,他一張嘴就跟我要五萬兩,我要他別做殺手,去做強盜好了。”
君若失笑,“我還沒說完呢,你也不想想我老本行是什麼,除了意思一下的一千兩,他要我管他喝一輩子的陳年竹葉青,穿一輩子最上等的鞋靴,酒鋪鞋鋪在各地都有分號。”
“原來是這樣,”付之澄釋然,“敢情是個酒鬼。”要最好的鞋靴倒是正常,別說一等一的殺手,哪怕尋常人,鞋子不夠舒適也鬧心。
大家都笑。
顧月霖斂目看著酒杯,唇角噙了一抹笑。
夥計在門外揚聲稟了一句才推門而入,奉上清蒸蟹,共三十多隻,分裝在四個白瓷大圓盤裡。
“侯爺,點的菜都上齊了,有沒有要添的?”夥計行禮問顧月霖。
顧月霖以眼神詢問眾人。
眾人都說足夠了。
顧月霖又看君若。
君若看著近前的蟹,想了想,“螃蟹我要吃,還想吃烤肉串。”
夥計一臉難色,酒樓哪兒有肉串?
“你去給她買一趟,東大街幹果鋪子對面,別忘了連蘸料一起帶回來。”顧月霖耐心地吩咐著,隨意取出一張銀票,“餘下的你跟另外兩個夥計留著花,這些天也辛苦了。”
銀票的面額是一百兩。夥計千恩萬謝,離開時腳步輕飄飄的。知道顧侯手面大,卻不想一出手就是百兩,一下子就讓他們三個專門服侍摘星閣的發了筆小財。
裡面的眾人都沒當回事,繼續喝著酒談笑風生。
君若取了一隻螃蟹到盤子裡,但又要喝酒吃菜又要與付之澄說話,沒工夫,轉手就推到顧月霖手邊。
顧月霖喝盡杯中酒,擦淨手,開始剝蟹殼,手法熟練至極。
付之澄等人微訝:以前宗主在的時候,一起吃飯時,少主不是不愛吃螃蟹麼?說麻煩。
顧月霖將蟹肉全部完好地剝出來,轉手將盤子放回到君若手邊。
君若燦然一笑,又拿了一隻大螃蟹,放到他面前的盤子裡,“一個不夠。”哥哥如今不適合吃寒性大的東西,她可以。
顧月霖睨她一眼,卻沒說什麼,默默地將第二隻蟹剝殼。
付之澄等人瞧著這一幕,覺得特別溫馨。
過了一陣子,烤串送來了,夥計買了很多,足夠十幾個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