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
長寧說:“幹擾朝廷命官辦差不是錯處?君若今日是去北鎮撫司,耽擱一陣也無妨,要是別的刻不容緩的差事呢?”
“說的對。”皇帝頷首,正要命人傳齊王,內侍通稟齊王求見。
齊王是來告狀的,進殿後便跪下,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細數顧月霖對他的種種冒犯。
皇帝氣樂了,本以為齊王是主動進宮請罪,沒料到是這情形。
“求父皇給兒臣做主!”齊王向上叩頭。
“朕如何為你做主才好?”皇帝平心靜氣地問,“嚴懲顧月霖,命刑部當即釋放你內弟?”
“兒臣不敢,對顧月霖小懲大誡即可,倒是兒臣的內弟,素來安守本分,絕不會有行差踏錯之舉,還請父皇開恩。”
長寧頗覺好笑。
皇帝無語了一陣子,嘆一口氣,“近來你和齊王妃過於忙碌,有些心浮氣躁,這便回府去靜靜心。”
“啊?”齊王詫異。
“朕說的話,你聽不懂?”皇帝的目光一點點變得冷酷。
“兒、兒臣遵命。”齊王茫茫然地告退。
皇帝籲出一口氣,非常不解:“到底是誰給他的膽子?竟像是認定我會首先考慮他為儲君。”
“興許是別的手足一再捧誇之故。”長寧想著,其他的侄子也是壞,生生用言語的迷魂湯把齊王灌成了小醜一般。
元宵節的宮宴,皇帝不準齊王夫婦參加,賞賜宮燈時,倒是刻意多給了君若兩盞,又贊她辦差得力,另賞了幾十匹綾羅綢緞和幾樣珍奇的珠寶。
君若不覺得如何,長寧心裡卻真舒坦了。
正月未過完,刑部審理周業成參與的案子有了結果:周家屢次三番打著齊王的幌子作奸犯科,經手的買官賣官事件多達十九起,而出面斡旋這類事的人,正是周業成。
此外,周業成的原配並非周家所說的病故,是被周業成生生打死的,那女子的孃家再三鳴冤報官,奈何門第低,當地父母官看著周家的臉色行事,從不曾審理,倒是將那女子的兄長生生打成了殘廢。
比起原配及其兄長的遭遇,周業成橫行坊間、欺男霸女的行徑,倒實在有些不夠瞧。
刑部的意思是,所有參與買官賣官之人,一概按律論罪,周業成數罪並罰,秋後問斬。
皇帝準奏,對周家的處置,著意吩咐了幾句:“周家有罪者服刑,無罪者回祖籍,周家三代之內,男子不可入仕,女子不可選秀。”
接下來,就是齊王夫婦。
齊王自親王降為郡王,從速離京去封地,無召不可進京。
皇室打頭的兩個皇子,爭儲的餘地微乎其微,三皇子早夭,五皇子端王早逝,八皇子時年十七歲,興致在於四處遊歷,不曾入朝辦差,於是,最可能成為儲君的,便只剩下了排位四六七的秦王、楚王和燕王。
蔣昭的手劄上,自然寫明瞭下一位帝王是誰,但顧月霖和三個手足並不知曉。
他們看過的內容,僅到幾年前的天災。
手劄上每一條預言,無不關乎死亡、天災。
如果他們是皇帝、長寧長公主那般的位置,如果預言不是以天災為主,他們自然會看完。
如果不是確然高高在上的位置,如果確然經歷感受過天災的可怖、人力的渺茫,真不會有人有勇氣看完那本手劄。
如果要一年年籠罩在災情的陰影之下,而自己能做的畢竟有限,那麼,提早做到盡人事便罷了,知曉的太多,人恐怕會發瘋。
再者,到底誰登基,跟他們又有什麼關系?
他們的抱負是為安邦治國竭力而為,站隊哪位皇子的事,根本不會考慮,絕不會做。要是不站隊也遭來日的帝王猜忌,那就撂挑子好了,誰會傻到指望仕途、生涯始終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