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能是誰呢?魏閣老的腦筋,對於女人、內宅是一塌糊塗,對於其他的事一向嗅覺靈敏之至。
有些事就算他問起,長公主也不肯說,卻不妨礙他憑借直覺想見到原委。
帶頭的一定是月霖的生父,也就是一夕之間把清河郡主府踏平的人。
——誰能恨清河郡主到那地步,誰又能確保可以全身而退,綜合種種得到的資訊,不難推測出來。
其實……皇帝大概也早就知道了,只是,廟堂高,江湖遠,皇帝肯對江湖中人花的心思,從來只取決於他的政務忙不忙,眼下懶得去查,跑這兒套他的話了。
魏閣老起身行禮:“皇上歷年來勵精圖治,勤於政務,天下皆知。到此危難時刻,江湖義士出手相助,不是最正常的情形麼?”
“這高帽子給朕戴的……朕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怎麼把你駁回去,總不能說不曾勵精圖治勤於政務……罷了,你這混帳德行也不是一兩年了,滾回來,繼續下棋。”
“是。”
君臣兩個就這樣,時不時地用不著調來化解心焦,熬過了一日又一日。
此次災情,比起曾經歷的雪災,傷亡損失本就要低很多,何況朝廷與百姓齊心協力地做了應災的準備。
陸續降雨時間長達月餘,報上來的百姓傷亡情況是二百左右,而在洩洪引流期間傷亡的將士,累積人數卻達將近五百,因為他們要面對的不只是下水救人,還要面對洪水猛獸,最兇險的時候,甚至要在水中建起人牆,以血肉之軀與洪流抗衡。
每每收到這種奏報,皇帝都會沉默很長時間。
訊息最靈通的君大小姐,揪心的時刻比九成宮闕中的帝王更多。
她能做的,是持續透過自己手中的商業小帝國調配糧食物資,重中之重是藥材。
得知程叔父趕到了月霖哥哥身邊時,君若細細回想這對父子的生平,險些落淚。
如果沒有清河郡主那個瘋子,如果林珂還在世……
可惜,如果這兩個字意味的實則最殘酷,但凡腦中出現這類字眼,遺憾便已註定。
魏琳琅心知君若的情緒必然惡劣到極點,得空就到對方在居士巷的宅子盤桓,即便只是插科打諢地說些廢話,也好過要君若終日在蔣氏面前強顏歡笑。
這日,恐怖的降雨期似乎要過去了,起碼自一早雨就停了,天空蔚藍,陽光燦爛。
午後,魏琳琅帶了些新鮮的瓜果、自做的點心,又偷了父親藏著的兩壇好酒,乘坐馬車去找君若。
她到居士巷,若是去顧月霖的宅子,最多停留半個時辰,若是到君若自己的宅子,卻不會在乎時間,留宿的時候都有。沒法子,她對蔣氏的心結比較多,根本沒法兒化解。
君若也知道,換位想一下,自己能做到的極限也就是琳琅這樣,自是不會說什麼,琳琅直接去自己的宅子也是她提出的。
這一次,魏琳琅一進院落,便察覺出氛圍凝重,心知君大小姐又被惹得炸毛了。
行至內宅的正房院,走在廊間,展目一看,魏琳琅揚了揚眉——
兩名男子跪在烈日之下,汗流如漿。
隨風坐在廳堂門口,表情冷漠又高傲地盯著兩人,一副給人相面的架勢。
對於魏琳琅,隨風不親近,但也不煩她。不論怎麼說,也算是看著它長大的人裡面的一個。是以,此刻知道她前來,也沒有反應。
魏琳琅從隨行的丫鬟手裡拿過盛著肉幹的大荷包,走到隨風跟前,把荷包在它面前晃一下,“小子,走,吃點兒零嘴兒去。”
隨風猶豫了一下,慢騰騰起身,昂著頭走進室內。它對吃的沒興趣,倒不介意帶著客人到君若面前。
君若盤膝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正在自斟自飲,小臉兒上盡是肅殺之氣。看到魏琳琅,才勾唇微笑,“我給氣著了,拖到這會兒才用飯。”
“……”魏琳琅掃一眼只有酒沒有菜的炕桌,有些心疼,“我看你是氣糊塗了,吃飯?吃什麼?啃你家的花梨木?”
“還真是,氣糊塗了,這不是知道你今兒要來麼,快些,帶的好吃的全擺上。”
楊柳松一口氣,“廚房裡隨時準備著您用飯,奴婢去傳話,飯菜一會兒就得。”
“成。”
曉風也敢說話了,半是哄半是建議:“外邊戳著的那倆,您發話給個處置吧,瞧著隨風都覺得礙眼。”
君若一樂,“家法處置,攆出君家字號,安排個地兒種地去。”
“是!”
這期間,魏琳琅已經和丫鬟手腳麻利地擺上了瓜果點心和美酒,“瓜果早就洗淨了,酒是我爹特高興時才捨得喝幾杯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