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幹脆就不搭理梁王。
梁王啞了聲,告退時,身形有些佝僂,步子分外沉重。
皇帝心煩不已,急於排遣出去,起身招手喚長寧,“來,下盤兒棋。”
長寧從善如流,落座後笑道:“前陣子與一個少年人對局,我輸了,近來一直在琢磨自己是從哪一步失誤,落在了下風。”
“哦?我跟你一起琢磨琢磨,能不能擺出來?”
“行啊。”長寧取了黑子白子在手,一步步還原自己與顧月霖走的那一局棋。
“清河的事,你先前可知曉?”
長寧道:“曉得她幹不了好事兒,卻沒料到她惡劣至此。”
“她娘就不大正常,自盡的,偏生梁王自責也罷了,一味在清河身上找補,倒把孩子養歪了。”
“皇兄明白就最好了。只是,皇叔免不了數落我忘恩負義。”
“當初你母妃的事,本就是我們兄妹聯手查實,再找他出面做一次好人而已,你欠他什麼?”當初的事,皇帝要是想對長寧落井下石,那可是最好的機會,但他從沒那份兒心,看不了妹妹吃虧。
長寧笑道:“話可不能那麼說。”
皇帝大手一揮,“欠也是我欠他的,沒你的事兒。”
“也是,橫豎你是債多了不愁。”
皇帝哈哈地笑起來,火氣消減了大半。
這日下午,顧月霖收到了清河郡主的口供和程放的信件。
信上只有寥寥數語:月末可相見,屆時你可親口詢問清河郡主。相見之前,會送一些物件兒到府上,望笑納。
顧月霖看口供之前,回顧之前種種,心說自己這個爹可不是一般的夠人喝一壺。
看完清河郡主自述的一切,顧月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的生身父母,被一個偏激到瘋魔的女子葬送了一生。
清河郡主愛程放麼?
不,她只愛她自己,她忍受不了分毫挫敗、不甘,仗著身為天之驕女,無法無天。
長達十餘年的禁錮,顧月霖難以想象,程放是如何熬過來的,又是如何保有勇氣鬥志,重頭來過。
不殺伯仁,伯仁終究因他而死,該是為著這認知,程放在來信中也不曾為自己辯白一句。
這很好。顧月霖本就也是這樣認為,本就希望生父這樣行事。
對待在意的人,有時就不該在意臉面,最該做的是彼此坦誠相待。程放當初不能如實告知林珂自己的真實經歷,從而使得誤會更深,終究分道揚鑣。
錯便是錯了,但這樣的錯,本不至於一個身死,一個生不如死許多年。錯在他們命途中多了一個不可理喻的女子。
顧月霖恨清河郡主,恨到了骨子裡。
他並非認為自己在親生父母膝下會過得更好,只是徹骨地為生身父母痛惜、不值,尤其母親,在如花的歲月凋零。而凋零之前的光景,是那樣孤單寂寥,能作為陪伴的,不過是尚未出生的他。
母親來到並不喜歡更不習慣的京城,甚至停留那麼久,是不是為了找父親?
顧月霖意識到了這一點,也放任這思緒,衍生出諸多猜測,哪一種都讓他更覺悲涼。
哪一種可能,思慮到最終,母親都是為了他。
這更讓他疼。
他將口供遞給辛夷,“交給大小姐、李公子,告訴他們,看看就得了。”
這是無法與任何人談論的事,他只是必須得給參與其中的手足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