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陣,顧月霖才明白了一件事:並不是他在陪隨風,而是隨風在陪他。
城外,一處荒僻的所在。
程放行走其間,遠望可以看到山巒、落日。
還好,總算有個可取之處。林珂喜歡海,亦喜歡山。
他找到了那塊無字碑。
隨從跟上來,沉默著擺好祭奠所需的酒水點心紙錢等物,便遠遠退到別處。
程放斟了兩杯酒,一杯灑在地上,一杯自己喝盡。
隨後他席地而坐,倚著石碑,望著蔚藍晴空。
陽光怎麼會那麼刺眼,刺得他雙眼生疼,淚意頓生。
不知過了多久,隨從躊躇著上前來,低聲稟道:“您吩咐的事情已辦妥。”
程放攏一攏眉心,“準備進城。”
“是。”
程放吃力地站起身,手撫了撫石碑,舉步離開。
入夜,清河郡主府門前,一列輕騎颯沓而來,齊刷刷停下。
策馬之人相繼跳下馬,俱是如棉花落地,無聲無息。
守門的護衛看清為首之人,瞠目道:“程、程先生?”
程放瞥他一眼,負手走進府中。
護衛回過神來,飛跑著去給郡主報信。
清河郡主原本正在大發雷霆:養在膝下的小女兒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偷偷地溜出府去,兒子和長女主動請命前去尋找,卻是到晚間也沒回來。
聽得護衛通稟,清河郡主先是面上一喜,繼而卻是冷冷一笑,“倒是沒想到,他回來得這麼快。”
語聲未落,程放走進門來。
步履從容,神色散漫,彷彿只是散步回返,而不是逃離出去整整三年。
比起三年前,他看起來竟然年輕許多。
清河郡主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面容。同樣的三年,她顏色已失,成了貴婦中的黃臉婆。
她笑了,滿帶譏嘲,也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他。
門外傳來僕婦短促、驚惶的聲音,旋即恢複安靜。可不同情形下的安靜也是不同的,此時便充斥著緊張與危險。
清河郡主斂容端色,背脊挺得筆直,溫聲道:“你回來得正好,三個孩子不知去了何處,你能不能幫我找回來?”
“不必了。”程放顧自落座,“我派人帶走了他們。”
清河郡主嘴角翕翕,眼中迸射出淩厲之色,“帶到了何處?你將他們怎麼樣了?”
程放鳳眸微眯,雪亮的眼神裡閃著不容忽視的不屑,“與你無關的三個孩子,被當做威逼利誘的三個工具,你又何必擺出慈母面孔?”略略一頓,眸色化作冰寒,“此刻起,我問,你說,若有一句不實,你會後悔來到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