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長公主
“你怎麼能對親人下這樣的毒手?”君夫人滿心都是罵人的話,卻是不敢說出口。
君若揚聲喚來護衛,“帶舅老爺下去,等我吩咐。”
護衛進門領命,看到斷了一條腿痛苦不堪的曹祿,毫無反應,沒個輕重地把人帶出去。
君若放下連枷棒,坐到床前的太師椅上,架著腿睨著君夫人,漸漸平靜下來,“很多時候看著你,我就能理解弒父弒母的人。不過你別怕,我不會那樣做。
“我是生意人,對你這樣的人,會算著賬行事。殺了你,落下大逆不道的名聲,生意人都會跟我斷了往來。太不劃算。
“只是,我也不能再忍受你和君家。不管父親是否休妻,我都要帶著一半産業離開,離開之後,無父無母。”
君夫人折騰了這一場,累了,臥在地上不吭聲。
“既然這麼討厭孩子,你幹嘛要生下我?”君若問出了長久以來的疑惑。
沉了片刻,君夫人啞聲道:“我只是討厭你,不是討厭孩子。
“我想要的是兒子,可你不是。生你的時候我險些賠上性命,再也不能生養,換來的是什麼?
“你從五六歲開始,就看不起我,從十來歲開始,凡事與我擰著來。到了這幾年,比土匪更像土匪,對你舅舅那邊心黑手狠。
“你若是我,會喜歡你這樣的女兒?”
君若淡淡一笑,“看起來,你也做了一筆虧本兒的買賣。可是沒法子,只能認命。時光不能倒流,你不能回到我兒時,將我掐死,對不對?”
“你有誓死效忠你的手下,大概也有過命的異姓兄妹,怎麼就不能理解我處處幫襯你舅舅?”君夫人掙紮著坐起來,定定看住君若,“你父親待我如何,你看到了;你待我如何,你最清楚。這些年來,只有你舅舅,不論我有什麼難處,他都毫無怨言地幫我。他做過的事,不論對錯,都因我而起,你不該遷怒他。”
君若的笑容似有若無,眸子愈發漆黑幽深,“當你的難處是不能忍受我這個忤逆的女兒時,他就要把我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官員做繼室,那年我十三。
“當你的難處是我不肯給你大筆銀錢的時候,他就一次次與外人做局,試圖讓我賠個底掉。
“當你的難處是聽命於長公主的時候,他支援並幫你拿宋玉當槍使,謀財害命,順帶著讓我再沒反對婚事的餘地。
“你居然說,我不該遷怒他?
“是不是隻要我沒被你們害死,就不該對你們動怒?”
君夫人沉默下去。
“說我瞧不起你,那是其次的,我從五六歲的時候就恨上了你了。”君若的語氣像是在給人講故事,
“有幾年,父親不在家的日子,你動輒挑刺找茬,罰我跪祠堂,起先跪一半日,後來三兩日,再後來不給飯吃。我結結實實地病過幾次,可曾冤枉你?
“我小時候怕苦,對著藥碗抹眼淚,你就在一邊兒瞧著,看小醜似的。那表情,到我死都忘不了。
“但我也得謝謝你,從那起,我再沒哭過,心心念唸的是快些長大,快些離開你這個莫名其妙的瘋女人。”
有些事,君若不會告訴任何人。
她早就知道,母親嫌棄,是因為自己不是男孩子。
這是她沒辦法改變的事實,但年歲小的時候總是很天真,想著女孩子又怎麼了?只要努力習文練武,不會遜色於男子。
大概從七歲開始,她請父親給自己請了名師,簡直是拼了命的習文練武。一邊恨著母親,一邊想得到母親的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