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進門來,他似笑非笑的,“如今串門可是難事,紀閣老卻夜間到訪,難得。”
紀閣老拱手一禮,自顧自坐到書案前的太師椅上,“多虧了魏閣老、沈侯爺,我們兩家之間路段的冰已除得七七八八。”
沈瓚都無意邀功的事,魏閣老更不會,“有聰明人提醒了沈侯爺,我只是個傳話給聖上的,紀閣老言重了。”
“卻不知是哪路高人?”
“這要問沈侯爺。”
沈瓚其實告訴魏閣老了,是顧月霖在一本藏書中看到的法子,傳信告知。皇帝今日沒顧上問,魏閣老便也沒提。
凡事得有個度,他著意與皇帝提及一個少年,可一不可二。
紀閣老從小廝手中接過熱茶,嘗了一口,道:“我瞧著天氣是鬧過去了,先前官員彈劾官商勾結的事,也該落力查證了吧?”
魏閣老面色冷淡,“天氣是鬧過去了,災情卻剛開始。”
“所以更要查。”
“怎麼說?”
紀閣老雙眼冒著精光,“賑濟災民需要什麼?銀子。難道處處要朝廷貼補不成?多多查處官員、商賈,一概抄家,所得銀兩用來賑濟百姓,豈不是兩全其美?”
“紀閣老這番宏論,不如稟明皇上。”
紀閣老目光閃過一絲陰狠,“這是自然的,我此番前來,也是為著提醒閣老一事。既然要查,就得找家底最豐厚的,譬如君家。
“君家此番出人出力不假,可那都是以前賺的黑心錢,遲早被人檢舉出行賄勾結官員的勾當。只是,我隱約聽說,首輔大人與君家也算是有些生意上的來往?”
說這麼多,末尾的話才是初衷。
魏閣老多看了說話的人幾眼,冷冷哼笑,“這話說的,不知道的怕要疑心商賈刨過你紀家的祖墳。
“我魏家的確沒少置辦産業,因為祖輩留下的家底豐厚,朝廷也不曾禁止官員經商。魏家是否與君家有牽扯,隨你怎麼說,但你紀家到底做過多少不幹不淨的事兒,是否能由著我抖落出去?
“一把年紀了,又想倚門賣笑又想要貞潔牌坊,恁的可笑!回頭我就到佛前上柱香,保佑紀閣老下輩子到小倌樓過一生。”
只開頭那句,就把紀閣老氣得不輕,聽到末尾,額角青筋直跳。他將茶盞重重放下,怒聲道:“魏運橋,你未免太過猖狂!”
“我狂的日子還長著,只怕你看不了多久。”魏閣老的笑容酷寒,“實不相瞞,以前對你諸多容忍甚至幫襯,只源於家父。如今,我忍夠了,也無需再忍。紀老爺子,回去的時候萬萬當心,萬一憑空掉下把刀把你剁了,你跟誰說理去?”隨即揚聲喚小廝送客。
臘月十八,午後。
顧月霖、沈星予帶著外院除去廚房的男僕,從竹園門前開始除冰。
後知後覺的君若、李進之忙出去看,就見一幫男子拿著鏟子或鐵鎬,衣袍下擺掖在腰間,忙得熱火朝天;堯媽媽和木靜萱拎著鹽袋子,走在前面撒鹽。
“真是吃飽了撐的。”李進之揚聲道,“我早間傳話給城裡的人手了,明日起他們就趕過來除冰。”
君若接話道:“我也傳話了,月霖哥哥、星予哥哥,趕緊帶著人回去歇著。”
“閑著也是閑著。”顧月霖無動於衷。
“瞧你們倆那土財主的德行。”沈星予揶揄道。
李進之沒轍,立馬跑回去找鏟子,君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