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碌的,與前些日子一樣,都是通報各處名下産業的書信。每一次都覺得已經交代得足夠完善,每一次信件派出去之後便會意識到有紕漏。
如此反複。
要不是十一二歲便由父親帶在身邊處理各類經商事宜,如今恐怕早已急瘋了。
滿天下能被公認為巨賈的人都數得過來,何況只在這一個國度。
君家的産業,說遍及各地並不過分,而父親陸續交給她的很均衡,也遍及各地。只是她偏好錢莊鹽運鏢局船工,外人不免以為她手裡只有這幾個行當的産業。
前一陣都忙著威懾下邊的人了,信件概以軍令的口氣說話行事,到如今,便到了訴訴苦、博同情效忠的階段。
萬一真有幾個月不便通訊,她能指望的便是各地大掌櫃的忠心和父親對她的庇護。後者不成問題,但前者才是她長遠的路。
昨日席間,她請教顧月霖,信中的話要怎麼說才最妥當。這類事,她不是不擅長,簡直是沒做過。
顧月霖耐心地問了她具體情形,她自是坦誠相告,月霖哥哥當即給她口頭擬了一份書信。
她這心腸冷硬的聽著的時候,都很是心疼同情自己了。如此,真不用再愁那些大掌櫃不動容、不更盡心。
她默記下來,回房沐浴之後,便開始寫信。
這種信,自然是親筆書寫最佳,而且要做相應的一些調整。萬一那些大掌櫃裡有嘴碎的湊到一起,有朝一日揭穿她把一封信謄錄多份的事實,不說別的,她娘就能笑話她幾十年。
幸好也是讀過四書五經擅長制藝的,轉換下行文措辭不在話下。
幸好掌櫃在她這兒也有主次之分,分量有輕有重,需要表露的情義可以相應增減。
不然可就糟了。
——她得承認,同樣意思的話,由自己的月霖哥哥表述,便是恨不得讓人哭一鼻子,換了她,就要差點兒意思。
哪個說她的哥哥筆風過於毒辣了?當真全是睜眼瞎。
她哥哥手裡心裡那支筆,分明是妙筆生花。
忙完已是天色微明。君若了無睡意,躺在小書房外間的大炕上翻來覆去一陣,想到了回報哥哥的法子,當即到了外院,策馬出門。
依仗著顧月霖送的明細單子,魏琳琅自當日到這日上午,已先後下狠手懲戒了幾名管事和府裡的買辦。
宗旨如一:蒙騙她撈到手的銀錢給她吐出來,這期間還得不遺餘力地照她的吩咐行事,不然直接送到順天府,把牢底坐穿。
渾水摸魚之後想領一通板子以傷抵債走人?她才不會傻到成全。既然以前見錢眼開,眼下就物盡其用,為了給她省錢拼死拼活。
好不容易覺著事情塵埃落定,無甚隱憂了,用過早膳,魏琳琅見過外院內宅的管事,親自沏了一壺明後龍井,邊看書邊飲茶。
就在這時候,君大小姐登門造訪。
魏琳琅聞訊,滿臉詫異。昨日才得的訊息,說君若和李進之住到了竹園,她當時笑著嘆息顧月霖真是不想把日子往好裡過了。可現在這碼事,又是所為何來?
再怎麼犯嘀咕,她也得以禮相待,不說別的,魏家繞著彎兒借君家名號的生意便不少,君大小姐之於魏家,不亞於小財星。
君若除了貿然登門這一點,禮數分毫不差,禮品備得豐厚,寒暄時言行優雅從容。
到了魏琳琅待客的小暖閣落座後,君若神色一整,鄭重道:“我慣於開門見山。魏大小姐,我想接府上的溫姨娘到竹園住五日,不知你能否成全?”
魏琳琅一邊的柳眉稍稍一揚,“哦?這話我該怎麼聽?”
“不用怎麼聽。”君若無辜之至,且淺笑盈盈,“不論是否鬧災,魏大小姐若能讓我如願,魏府才能有備無患地過好這個冬日;若相反——”
她抬眼環顧室內,明眸熠熠生輝,倏然便有了諸多立於權勢巔峰的女子才有的凜然氣勢,“明日此時,我把魏府夷為平地,有九成把握。大小姐也知道,我是最窮的人,窮的只剩了花不盡的銀錢,而錢能買到的人手,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