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聽說了,立刻去找高元禮領皮子,“太太也不肯開庫房給針線房好皮子,我正愁少爺的一應穿戴呢,這下好了。”
高元禮親自帶她去大庫房,“後院兒那位咱們別想指望了,少爺的事一起張羅著。我問過辛夷他們,少爺一向穿玄色深衣道袍,其他的做了也不穿。今兒我跟木管事一起做了主,買二十匹玄色料子回來,回頭還要勞煩你們。”
“這是該當的。”巧娘有些唏噓,“少爺也不知是忙的還是氣的,只有買靴子的時候捎上了自個兒,其他的細琢磨一番,倒都是給咱們這些下人張羅的。”
“說起這個,有個事兒我得告訴你。”高元禮道,“方才君大小姐的隨從跟我們坐一起扯閑篇兒,說了廟堂上的一些事……”把聽聞到的全盤告知。
巧娘聽完,呆了呆,“也許,這就是少爺未雨綢繆的原由?”
“一準兒是。”
“等辛夷景天回來,再問問他們。”
高元禮深以為然。
顧月霖到男僕住的倒座房轉了轉,馮十二陪著。
一幫大男人兩個或三四個住一間房,倒是收拾得幹幹淨淨。纖塵不染整潔得過了分的,是劉槐和兩個徒弟住的那一間。
“冷不冷?”因為習武是從來欺上瞞下沒放下的事,顧月霖三伏天不出汗,三九天不覺冷,對何處的冷熱都不敏感。
馮十二笑道:“不冷,習武的是大多數,有傷病是真,底子好也是真,不習武的正值壯年,如今又生了火,享福得很。”
“你多費心,短缺什麼及時知會我。”顧月霖說了羅忠要來的事,“等人來了,你安排好住處。”
馮十二滿口應下,又道:“到時劉管事應該最高興,他不是想弄小菜園兒麼?”
語聲落下,主僕兩個相視而笑。
當晚,顧月霖去了正房。
下人已將室內全部換了庫房裡存的陳設,花梨木的桌椅茶幾箱櫃,炕上鋪著大紅色坐褥,多寶架上擺著或精緻或華美的擺件兒。
滿室透著內斂的華貴,早已不複初住進來時的情形。
蔣氏在寢室。
門內是一扇黃花梨嵌螺鈿雙面繡落地屏風。
顧月霖腳步頓了頓,輕咳一聲。
堯媽媽迎上來,行禮後無聲退出去。
蔣氏懨懨的躺在千工床上,見到顧月霖,眼中閃著雪亮的恨意。
顧月霖坐到床前的椅子上,“我忙的差不多了,打今兒起,多的是跟您耗著的工夫。”
“誰要與你耗著?我要和親骨肉團聚,若不能,生無可戀。”蔣氏語聲沙啞。
“那可如何是好?”顧月霖笑微微的,“您想嫁,魏家已不肯娶。您那個親生女兒也被禁足了,可見能力不濟。”
想到女兒,蔣氏眼中噙滿了淚。
“再說您活不活的事兒。我其實早想好了,如果不能金榜題名,便成為第二個李進之。您當真偷空自盡了,我未必守孝,要做的第一件事,興許是將您做過的事公之於眾。是以,您誤不了我什麼,我倒是能往死裡禍害您的女兒。我們似乎沒必要走到那地步。”
母子情分,顧月霖相信真的有過,起碼在他這邊,是真的敬愛了她那些年,做夢都沒想過彼此並非母子。養育之恩,他畢生感激。
而今她怨恨嫌棄他,時時處處給彼此難堪,他也就隨著她,不再顧念往昔。
畢竟,他已做不到陪她步入藩籬,踏入泥沼。
蔣氏默默地流了會兒淚,忽然坐起來,抹一把臉,“我有放妻書,我要離開顧家,與你恩斷義絕!”
“口說無憑,給我瞧瞧。”顧月霖耐心十足,“此外,父親為何要將長房産業的契書託付外人保管,我們不妨說道說道。您想與我有個了斷,可以,今日不妨一併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