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我先試探您,問您有沒有隱瞞我的事情,是因此,您就能放下當家主母的身份?我是枉顧您的顏面,可您這兩日又何曾給過我分毫的體面?”
“……”蔣氏噎住。
顧月霖指一指趙媽媽,語氣仍是溫和的:“今日你們不說出個一二三,這蠢貨就離開竹園,別再礙我的眼。”
“……”
“離明日還有不短的時間,你們不妨回內宅思量。不送了。”顧月霖說。
蔣氏和趙媽媽失魂落魄地走了。
顧月霖獨自靜坐許久。
他生氣,惱怒,想摔東西,想把母親那幾個所謂的忠僕綁一起拷打一番。
卻又深知這等瑣事不值得自己發作。
也許,這就是尋常人所說的,瑣事最磨人心。
他真能理解諸多門第窩裡鬥的情形了,點點滴滴累積的失望嫌棄,到了一定程度形成的厭憎,興許能與仇恨比肩。
他不希望,亦懼怕那種情形降臨到自己身上。
又隱隱覺得,極可能成真。
他從來不知道,對長輩生出懷疑質疑輕視那一刻起,便再不能對之仰視,由衷尊敬。
是因為得到了蔣昭留下的有形無形的財富所至麼?
顧月霖開始自省。
自省半晌的答案是,不是。
真不是。
對母親的不滿亦或失望,狼狽地離開顧家是症結。
窘境困境之中,人會變得分外敏感多疑,如何的自制,也抵不住現實殘酷帶來的種種情緒。
為了家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要星予、進之出面幫忙,他對他們只有感激,對母親深覺無力,面對隱於靈魂中的另一個自己,他只覺恥辱。
如果沒有偶然所得的財富,他會是什麼情形?
守著長房的産業、母親的陪嫁度日。
不能再回書院,他怎麼敢離開?憑母親那種窩囊做派,哪日被人做局落得個足以浸豬籠的罪名都不稀奇。
終日相對,有意無意間揣摩母親的做派,想找到足夠抵消缺點的長處,結果怕是徒勞無獲,再添怨懟。
算了,不想了。
用過午飯,顧月霖吩咐辛夷、景天:“帶著阿金阿貴到書房院外守著,不論何事,入夜之前,不要放任何人進來。”
辛夷景天稱是而去。
顧月霖去了地下居室,他實在是特別需要找個事由排遣心緒。
比對過地上地下堪輿圖的方位,他已知曉,地下居室渾似地上外院,以書房為中軸,總體位置向西末端在地上中軸路,向東的末端在竹園院牆數丈之外。
不論換了誰,建了這樣一個園子,都會買下方圓幾十裡的地皮,以防外人破壞、發現竹園的秘密。
這一次,因著暢行無阻,顧月霖把地下的宅子轉了個遍。
上房廳堂先前已來過,正是放著名貴陳設的所在,如今東西兩側牆壁各現出一道門,通往次間。
次間又有通往梢間的門,再就是耳房、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