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道:“公子的吩咐,顧家自是沒有二話,卻終歸擔心您貴人事忙,到下個月中旬的時候忘了這件事。我們的意思是,雙方能不能立下字據?”
“書香門第中人就是麻煩,”李進之笑意慵懶,對隨從打個手勢,“紈絝身邊也有謀士,早已料定你們有此舉。”
隨從取出一份文書,交給二老爺。
二老爺接到手裡,認認真真看過,轉給兩個兄弟,對李進之躬身行禮,“顧家的情形,公子必然看的一清二楚,不是我們謹慎,更不是小人之心,唯請公子海涵。”
李進之只是道:“沒事。這種文書我備了不少,你們不是第一家,也不是最後一家。”
這是真的,昨日與月霖說笑間定下了章程。他根本沒作息可言,淩晨到天亮之前,已經找過兩個門第,簽了文書。
二老爺得知有同道中人,心頭大石落下的同時,生出幾分困惑,想不通李進之做這種事有什麼好處。
難不成,明年物價要和臘月裡一樣噌噌噌地漲?
要是這樣……
一定是!
二老爺目光微閃。
雖然銀錢不多,只能量力而為,那也可以盡可能地多存一些!
他打定了主意。
不是休沐日,沈瓚要上大早朝。
顧月霖要見的也不是那位長輩。
見到沈星予,他把列出的醫書名錄放下,“交給令尊過目,勞煩他拿給太醫院、相熟的名醫、得道高人,瞧瞧有沒有他們所不知的,若有,又是哪些。”
沈星予二話不說,當即應下。
“令堂是在府裡,還是在什剎海?”顧月霖問,沈夫人要是在府裡,他理應前去問安。
“在什剎海。”沈星予笑道,“外人說我娘常住什剎海,其實說的不對,她除了必要的日子,根本不回來。算一算,我爹孃已經有三二年不曾碰面。我真懷疑,他們何時坐在一起,會異口同聲地問,您哪位?”
顧月霖莞爾,又有些擔心,“有沒有為此傷神?”
“怎麼可能。”沈星予笑容真誠又璀璨,娓娓道,“這樣又有什麼不好?
“他們改不了這世道,一個不娶妻是難上加難,一個不嫁會過得萬般艱難。盡到為人子女傳承香火的責任之後,可不就該隨著自己的心思度日。
“要是可能,往後我不會娶妻納妾,做不到的話,最不濟就學我爹,踅摸個跟我娘心思一致的女子,不然不行——娶妻只為了人家生孩子的男人,也叫人?”
“寥寥數語,點破了不少事。”顧月霖笑著端起茶盞,“我敬你。”
“有先生和你帶著才想通的,萬幸。”沈星予笑著與之碰杯。
顧月霖回竹園的一路,心情都很好,回到竹園之後,心情就好不起來了——
剛一進門,跳下馬,被他旁敲側擊委婉警告的周全匆匆迎上來,稟道:“太太房裡的人和新來的買辦木管事起了爭執,鬧得厲害,太太束手無策,您快去看看吧。”
顧月霖凝了他一眼,“新來的木管事?我倒是不知道,相隔幾日,就有先來後到之分。”
“……小的失言了。”
“竹園是竹園,顧家是顧家。你要是以老人兒為居自恃高人一等,不妨去幫成安養馬。”顧月霖說著,步履閑適地回往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