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迦拏摩羅……”
薛素笙小聲呢喃,蕭慕如釋重負,就算她醒來要他去死他也會照做,他已經交出自己的名姓,給自己最想給的人。
“我兒,你要記著,妖的真名是上天賜予,不可隨意透露於人,一但你的名字為人所知,便會受制於那人一輩子,不得脫出。”
“要是有了珍重的人,一定要三思三思再三思——確定了她真的愛你,再交出自己的名字。”
娘,對不起,我終究還是沒聽您的話。
“時辰到!”
他們換了地方,蕭慕和薛素笙站在下首,鶴薇和梅四英坐在上首,周圍只有寥寥幾人,那主持的人是個大嗓門,看眾人都各就各位,便扯起嗓子來喊道:“新郎新娘——”
聲如洪鐘,震得薛素笙耳朵都一緊。
“一拜天地!”
薛素笙跟著蕭慕一起拜下去。
轟隆——廟外雷聲大作,電光雷鳴,霹靂光柱直沖天心,地震般的雷響將堂內眾人嚇了一跳。
電光劈亮內堂,薛素笙的蓋頭被風掀起一瞬,她看到那張俊美無雙的臉,恍惚在狐妖廟遇險的那一夜,看到天神下凡般的他,冷酷又暴戾。
主持的人遲疑一刻,還是拉著嗓子喊:
“二拜高堂!”
噼啪噼啪——
噼裡啪啦的雨珠狂暴地砸下,要砸破屋頂般瘋狂跳躍,像天破了,倒灌了一潑水,淹沒了天地間所有聲響。
像是那一葉烏篷船上飄蕩的潮聲,明月倒懸於水中,水鬼悽厲地撲打著船艙,寒氣森森,林間螭吻咆哮,李子青澀,可山洞裡互相依偎的火卻很暖。
“夫妻對拜!”
嗚嗚嗚——
狂風呼嘯,肆無忌憚卷過寺廟,轟開廟門,門被風扇出吱嘎吱嘎岌岌可危的聲音,江司年急忙上前去關門,雨水打濕她的臉,精心化的妝都花了。
猛烈狂亂的風唯獨輕輕託著她的身子,隨叫隨到的鳥哨,絕崖之下,她似乎瞧見那道身影奮不顧身,一無反顧往下飛躍,他說,相信我,他說,我不會害你,他說,我只能來找你了。
於是他們並肩坐在月下,聽他吹起古舊的一支曲子。
是真心還是假意?到了現在,早就分不清了。
主持的人看著外面晃蕩紛亂的天氣,張著嘴不知道該怎麼說,鶴薇柳眉倒豎,拉長聲音拍案道:“送入洞房!”
一錘定音,一切似乎已成定局,這麼大的雨——該往哪裡走呢?
蕭慕垂下頭,伸手摟住她的腰,橫過她的腿彎,如同抱著一塊得來不易的珍寶,在他四周漸漸旋轉起強勁的靈力,內堂有人驚呼不斷。
他就這麼一步跨出內堂,靈力在他和薛素笙四周籠起防護罩,雨水和狂風被隔絕在外,蕭慕忽然拔腿跑起來,他跑的很快,薛素笙在他懷裡卻感受不到顛簸,雨水被踩起巨大的水花,他沒有停,一直向著鶴花山的新房跑去。
眾人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房樑上繫著的紅緞帶在晚風中不斷飄零,雨勢漸小,這一場永遠不會停的陰天梅雨,蕩滌薛素笙眼中所有色彩,她在這一刻感到恍惚,看著那座佇立在風雨中的二層小樓,雕花琢草,迴廊曲折,她茫然任由蕭慕抱著自己往前走去。
蕭慕一揮手,所有蠟燭唰地亮起來,黃木步搖床掛著紅色紗帳,半遮半掩,屋內彌漫著幽香,桌案上早已放好兩杯合衾酒,酒水微微晃蕩,映著燈光。
薛素笙被蕭慕小心地放在床上,他挑起薛素笙的蓋頭,手還微微抖了下。
眼前的少女面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水潤雙唇塗抹緋紅胭脂,一朵雲霞染紅整張臉,蕭慕看的呆了一會兒。
耳邊桃花吊墜一晃一晃,晃過他的眼,他出神地看著,面上湧起欣喜:“我……”
“蕭慕,鬧夠了嗎?”
薛素笙嘴唇微張,臉上卻冷然無比,眼神裡全無之前的懵懂,只有冷色。
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將他澆成了落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