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今日不是個好天氣,算好的良辰吉日,卻從昨日就開始天色陰沉,掐算的老伯手指都掐青了,卦盤擺了一道又一道,可天邊雨雲就是不散,鶴薇仰頭,潮濕的風吹過,紫紅的天兆示著今日依舊有一場雨蓄勢待發。
明明前幾日還是豔陽晴天,這樁婚事,難道真的不成?
實在不是好兆頭,要抓緊時間了,鶴薇緊緊眉頭,轉身吩咐人幫薛素笙沐浴絞面上妝,做足準備,接下來,一切就看老天給不給面子了。
模糊銅鏡前,少女端坐著,烏黑柔順的長發梳齊挽起,一支素金簪紮住,沉甸甸的鳳冠壓在挽起的發上,鸞鳳昂首啼鳴,翠羽點綴,珠玉琳琅,鬢發旁別了兩只銀蝴蝶,振翅欲飛,栩栩如生。
少女光潔額頭點上花鈿,身上嫁衣如火,金線銀絲交織,霞帔如天邊漫開的紅雲,微笑著看著鏡中的自己。
絞面的喜婆驚嘆她能忍,以往絞面時不少細皮嫩肉的姑娘難忍疼痛叫出聲,可薛素笙無論怎樣嘴邊始終帶著淡淡笑意,表情紋絲不動。
她眼神痴痴望著鏡中的自己,抬起手摸了摸頭上的鳳冠,門外銅鑼一敲,那雙眼瞳中掙紮起一絲漣漪,片刻後又重歸寂靜。
喜婆蓋上蓋頭,領著她出門,繡花鞋一步一踏,步步生蓮,搖曳生花。
魏賀早已蹲下等著她,按習俗出嫁的姑娘要由家裡的兄長背起來送到花轎上,薛素笙順勢趴上去,這個平時吊兒郎當的師兄卻走的格外穩重,百階石梯,不急不躁,穩穩當當地把她背下去,連半點搖晃也沒有。
真快啊,魏賀有些感慨,當年還是那麼個竹筍兒大小的小不點,現在已經要嫁人了。
天依舊陰沉沉的,薛素笙踩上花轎,忽然回頭看了一眼魏賀,很小聲地叫了一句:“師兄。”
“吉時到!起轎!”
喜婆吆喝的聲音在整個山腳下回蕩,鑼鼓聲,嗩吶聲同一時間響起,驚起山野飛鳥撲梭翅膀,綠樹交錯枝蔓,交叉的樹枝間團滿了金邊紅綢花,紅色幔紗自山上蜿蜒而下,如同大片烈火的紅蓮花,在綠色的湖上轟轟烈烈往下燒,燃盡一切。
送親的隊伍吹打著,有好奇的市民探出身來看,不一會兒街上便站滿了人,人們好奇地看著,比肩接踵,都探頭伸脖。
不知是不是應景,路旁的桃花開了,在並不該開放的時節,漫天花瓣飄舞,灼灼其華,像是一束不會熄滅的火。
這場婚禮是轎夫此生接過最奇怪的婚禮,新郎和新娘在王母廟拜堂,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樂聲伴著喧鬧的人聲,一路延伸至最近的王母廟,守廟的人開啟厚重木門,臉上神色肅穆,讓人覺得這不像是迎接新人,像是在迎接一對從冥界回來的豔鬼。
紅衣戴花的新郎官身著新服,同樣紅的刺眼,站在那廟門槐樹之下,新娘的花轎落在木門外,他神情漠然,見到花轎的一刻那臉上才如破冰般顯露半點笑意。
蕭慕踏過門檻,伸出手去迎花轎裡的人,一隻秀白的手伸出來,雕刻金蓮花的鐲子叮當,那隻手放在蕭慕的手心。
四周的人忽然屏氣,吵鬧的聲音消下去了,狂風作響,燈籠盡情地搖擺著,燈影煌煌。
新娘踏出花轎,亦步亦趨隨著新郎進入廟內,王母廟燈火籠罩,昏黃暖光將將攬了半邊天,綴著祥雲紋的宮燈有序落在四周,照亮一條通往廟內的石子路,四處皆暗,唯有那條路光亮,光影投落在地宛如懸浮的雕塑,隨著屋外浮動的黑雲飄動變形。
蕭慕緊緊拉著薛素笙的手,奔赴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他們進了王母廟,莊嚴肅穆的王母手持玉如意,身旁伴著兩個小童,她眉目嚴厲目視前方,始終沉默。
地上放了兩個蒲團,蕭慕先一步往下跪,帶著薛素笙一起,向這尊王母像恭敬三叩頭。
「系統提示:道具情魂咒已解除」
如被清早起床的早鈴狠狠一震,薛素笙頭腦發懵,腦袋暈乎乎的,卡殼的腦袋許久才慢慢運轉起來。
這幾日系統一直忙於破解情魂咒,雖然它是系統,但不能對此世界過多幹涉,因而進度極其地慢,薛素笙其實有那麼點意識尚存,但她搶不回身體的控制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順著蕭慕的意思和他成親。
說不清是什麼感情,但也許憤怒更占上風。
薛素笙透過薄薄的蓋頭僅留的一小塊視野,瞧見那雙緊緊交握的手,聽著耳邊溫柔的聲音,眼神冷下來,冷笑一聲。
蕭慕緊張地偏頭,薛素笙一動不動,跟著他往下拜,他懸起的心又輕輕放下。
“我願向王母起誓,此生只唯你一人做我的妻,不論死生,不論貧富,不論甘苦,生同時,死也同柩。”
“我妻笙笙,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蕭慕從自己手腕摘下紅繩,系幹薛素笙手腕之上,那繩栓在她手上,如同雪堆裡開起一朵紅蓮,他低下額頭,輕觸她手心,獻上他的所有。
薛素笙聽到輕微的彈舌音在耳邊響起,他說:“我心懷鬼胎,不敢抬頭看神明。”
自他進來,無論跪拜還是叩首,從未抬眼看過王母像。
“現在,我告訴你我真正的名字,知我姓名者,可令我做任何事,我要將我的全部連同命,一同交到你手上。”
“我叫——伐迦拏摩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