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鶴南23)
付岑怎麼也沒想到, 自己最後成了送溫鶴南迴家的那一個。
幫忙聯絡了秘書, 又幫忙扶上了車, 結果人坐在後座上,旁邊是個面色蒼白的病人,她想走也不太合適。
溫鶴南人安安靜靜地靠在一邊, 甚至連呼吸頻率都沒有變一下,如果不是和額頭上的薄汗, 根本看不出這個人正在被胃痛所折磨。
付岑坐在另一邊, 雖然周身還有些不太自在,但也並不後悔管了這出閑事。
她人才走出包間沒多久, 本來心裡還在為著裡面那個人說的話苦笑, 腦子一轉,腦海裡的畫面成了光下清俊的面孔,依舊是如常攝人魂魄, 只是好像比起平時更加蒼白, 連嘴唇都不見血色。
溫鶴南說她是個操心的命, 付岑倒也不否認這一點, 她不算是所謂的聖母,也只是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
就好比現在, 她瞧著旁邊閉著眼睛的人,低低地嘆了口氣。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這個人毫無防備的樣子。
第一次是溫鶴南睡著了, 安穩地倒著, 終於不再像平時那樣, 總是掛著親切的笑, 第二次就是現在,比起上一回,眼前人好像更多了點兒脆弱不堪。
不太像總是溫柔地說著不太好聽的話的樣子,沒了鎧甲,不再俯視眾生,成了凡人。
“這次是多虧付小姐了……”
副駕駛座上的秘書聯系完了家庭醫生,又轉過頭對她頷首,笑容裡有些苦澀。
付岑搖了搖頭,說了聲不用,又想了想,才發話。
“溫先生的胃是一直不太好嗎?”
秘書又點了點頭:“溫總一直有不太嚴重的胃病,只是平時不太喜歡周圍人提醒,也很少表現出來……”
付岑沉默不語。
像溫鶴南這樣的人,應該是極度討厭把弱點暴露在人前的,不然也不至於那一次她看了資料,知道了他耳朵的情況,只是不動聲色地照顧了他的動作,卻立刻被毫不留情地拆穿,說的話也不太入耳。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人。
這時候又順從又乖巧,深邃俊朗的側臉映照在光影交界處,顯出幾分不變的涼薄,又透出一點極少見的脆弱。
她用餘光默默地看了許久,到底是心口微微一軟,嘆了口氣,放鬆了精神。
一個病人,她還是像以前每一次一樣,一旦遇見就如臨大敵。
完全沒必要這樣,他還是一個普通人。
她對自己說,總算是寬了心,又自嘲了一句,才收回所有心神,安穩地坐在旁邊,時不時幫忙照看一下。
有司機和秘書在,付岑其實也只是承擔了在旁邊默默跟著的工作。
等一行人進了公寓,等了沒多久,家庭醫生也到了。付岑本來還想避嫌,在客廳裡候著,也被秘書叫停了腳步,跟著在床頭站著。司機負責送醫生回去,公寓裡一下又只剩下了三個人,付岑見床上的人情況安穩,正打算告辭,卻見旁邊站著的秘書略略沉吟,似乎是猶豫了一會兒,才請她到客廳說話。
“說實話,也不知道我這個請求會不會太過冒昧,”秘書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跟付岑沒少打交道,這還是頭一回跟她私下聊一聊,神情有些複雜,“我跟了溫總很久,也知道溫總是個要強的人,一切以事業為先,不大注意身體,也不喜歡我們手底下的人多說……”
青年停頓了一秒,笑容苦澀,語氣放的極低:“可以的話,希望付小姐以後能提醒一下溫總就好了,他應該會挺聽您的話的。”
客廳裡只有兩個人,聲音也顯得格外清晰。
付岑愣了愣,神色有些驚詫,隔了半晌,沉吟許久,到底是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只是臨出門前,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臥室的方向。
她不是沒有看見秘書有些失望的眼神,只是回去的路上,對方說的那句話卻始終在腦子裡回蕩。
溫鶴南聽她的話?這要是能成真倒是人間奇事。
付岑的印象裡,這個人應該是因為心裡有一套自己的處事原則,所以行事無所顧忌,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人能夠約束。
倒是她又不知不覺欠了個人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