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日記裡她曾經深刻記錄過的另外一位當事人就在外面坐著,就隔了一堵牆,在外面等著她還東西。要說付岑不心虛,心緒不平穩一下,那是才是不正常。
人家常說初戀最容易記得深刻,付岑以前還沒有這個意識,越是跟外面的人接觸多了,反而越是有了些體會。
她盯著那幾本日記,只覺得心裡頭心思一言難盡,長長地嘆了口氣,趕緊把日記本捧到書桌上收好了,這才又把包得極好的手套拿出來,站起身,又緩緩地出了口氣,才出了門。
偏偏周楨好像連坐著,也好像是一道風景線,她人才將將出去,就看見青年挺直了背,端著紙杯喝著水,心無旁騖,冷淡也擋不住出眾。
付岑下意識捏了捏手裡包好的手套,出了房間門,走過去的時候,坐的位置都在腦子裡過了一圈,才在靠近周楨一旁的一處單獨的沙發椅坐了下來。
“……實在多謝周教授的照顧。”
付岑一邊把東西遞過去,還自嘲地笑了一下,主動開啟話題:“我這個人就是太怕冷了,從小到大就這樣,上次實在是沒帶全裝備。”
周楨把東西接了過來,抬頭看了她一眼,一眼墨色無邊。
“……不別扭?”
他的問話也是平平穩穩,清清冷冷。
……啊?
付岑一頓,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張張嘴,顯然沒領會到意思。
周楨一向也沒有賣關子的習慣,不如說他直來直往,做事情總是直接又妥當,這時候也想的一樣。
面前的女孩目光帶著微微濕潤的亮光,鼻頭精巧,眉眼間都是沉穩溫和。
周楨大體能明白一個道理:人的感情,在某種時候是作祟的,就好比好感,總能讓他一眼就把想看的人看見,想望的人望見。
“不是工作場合,也叫周教授,”他頓了一下,好像語氣裡難得帶上了一絲情緒,有些微妙,聽不出來實什麼,“不覺得別扭麼?”
付岑聽完,剛端起來的紙杯被她捏的一個凹陷,愣是跟對方對視了一眼,才咳了一下,笑著附和。
“是有點……”
她說的訕訕,心裡頭七上八下的,只是跟著彎了彎嘴角,實際壓根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麼。
要說起來,稱呼對方這件事對她而言,好像的確是件難事。
她叫過對方同學,叫過對方男神,長大了又喊他教授,更多的時候,則是在日記裡用他代替,把一切美好的,能想象得到形容他的詞彙堆上去——什麼清風皓月,不就是這麼來的麼。
周楨。
周、楨。
叫起來比想象中還要困難一點。
她還記得上一次叫,是知道了對方回信之後,情緒激蕩之下,自然而然就出口的稱呼。
現在則完全不一樣,付岑能感受到一些微微的暗湧,這暗湧來源於成年人之間可遠可近的距離,也可能是會錯意,也可能是默契。
這情況下要想第二次出口,實在有些難。
“感覺叫周……老師也不錯,男神老師嘛。”
已經到了嘴邊的名字愣是繞了一圈又一圈,還是沒吐出來,成了一句幹幹巴巴的玩笑話。
周楨目光依舊定定的,瞧著她,似乎是隱隱揚了揚眉毛。
付岑沒來由的又心虛了一下,可對方只是瞧著她,沉靜又淡定,一切的情緒都捉摸不透。
她幾乎心跳如雷,隔了半分鐘,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緩緩出了口氣。
“……周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