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女孩這樣的狀態實在是很少有。
晏琛手握著方向盤,看著沉靜淡然,實際卻彷彿被人撓了一抓,心裡淡淡一笑,紋絲不動下埋著點兒微妙的、隱忍的情緒。
溫鶴南的本事他領略過,卻不知道放在眼前女孩身上一樣行之有效,甚至能讓人在他這個值得信賴依靠的大哥面前,也能産生幾分猶疑。
他冷靜地思考著,如果想要達到這樣的效果,最直接的,無非是說一些付家相關的事情,而且更有可能的,就是跟他還有一定關系的事情。
付家,他,付岑。
連線著這整個事件的線索也不過就那麼一個,他心頭浮現了一個名字,隱約有了個猜測。
晏琛抬頭看了一眼路標,本來正往付宅開的路線也不動聲色一拐,換了個方向。
“我……我今天,聽說了一些跟溫家有關的事情。”
付岑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只是避開了一部分,說話的時候有些幹巴巴,想起溫鶴南的說法,難免有點難受,她閉了閉眼,努力把回憶裡令人不適的情緒壓下去。
溫家到底是付母曾經的家,而自己母親曾經對待阮情的態度,也不知道晏琛到底清不清楚,這時候起了話頭,她也只當含糊蓋過,並不想多說。
“別的就沒什麼了。”
她說的平靜從容,但也只是流於表面之上,在心思深沉的人面前一眼就能望穿。
晏琛嗯了一聲,飛速看了她一眼,見付岑似乎情緒還算穩定,又收回了目光。
“只說了這個,就惹得你這麼不高興?”
他說的利落直接,微微挑眉,聲音低啞,鼻音裡笑出一聲,震得人耳根發麻,又冷又涼。
晏琛微微抬眸,漫不經心,丟出的話也輕飄飄的:“還是需要我手把手教你怎麼仗勢欺人?”
“不是,”付岑聞言,趕緊接話,“和溫先生沒什麼關系……”
她話頭又停了下來,偷偷瞥了一眼駕駛座上的人,嘆了口氣。
阮情現在是名正言順的付家的人,哪怕和自己關系尷尬,她也不想因為這個,而和晏琛顯出什麼嫌隙。雖然那些回憶的確是動搖了自己,但現在情緒徹底穩定下來後,也知道其中有真有假,還需要慢慢地查探。晏琛對自己好,她不會領悟不到,更不會去試圖撕裂兩個人的關系。
旁邊的晏琛又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什麼,這一眼之後,沒再作聲。
付岑回過頭,四下一望,這才發現來的地方並不是付宅,而是一處公寓。晏琛熟悉地開進停車場停了車,腳步放得極緩,好像在暗示她跟上。付岑跟在後面,很快也琢磨過來,這裡估計就是晏琛經常住的地方,從家裡人的口中可以聽出,晏琛極少回付宅住,只是這些日子出現得多,她也差點忘記了。
果然,晏琛領著她上了樓,開了門,又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放在地上,示意了她一下,顯而易見是在這裡長久生活的樣子。
等付岑一聲不吭地跟著坐到了沙發上,茶幾上又妥當地擺上了一杯咖啡。
晏琛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客廳裡燈開得亮,四下陳設簡單,也保持了跟他在付宅房間裡一致的風格。
兩個人都不出聲,彷彿在等一個冷卻的時機,跟往場一樣極有默契。
“我當年有機會休假回來,才知道她和付叔再婚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晏琛這個頭起的突然,聲音卻低沉如水。付岑聽完這話,整個人一僵,隨即又很快放鬆了下來,目光一眨不眨投了過去。
他果然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
付岑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從來無所遁形,掩飾也是徒勞,想明白了,心情反而輕鬆了點兒。
“……也是回來之後,才知道你的事情,那時候你已經出了國,他們也不打算告訴我你在哪兒,美其名曰是為了我們好。”
他淡淡地說著,好像一點也不像在說心頭埋了很多年的秘密,只是在說一個故事。
付岑尷尬地扯了扯唇角,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傷痕,靜靜地屏住呼吸。
晏琛這次沒再徵求她的意見,不聲不響地點了支煙,只是人往旁邊側了側,好像是有意讓煙霧從眼前的女孩面前避開,只把自己的籠罩住。
他從小就明白,阮情這樣的人,說軟弱不軟弱,說堅強也不算堅強。既美麗又溫柔,明明能獨自一人生活,卻總是無意識地想要依靠什麼人,他本來以為自己作為兒子,是唯一值得依靠的那一個,結果卻錯的離譜。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我還挺傻的,”晏琛說的平靜,話裡評價的彷彿無關人員,“父親去世後,她一個人帶著我生活,我跟她許諾,長大以後會好好像曾經的父親一樣好好保護她,卻又被她不聲不響地用行動拒絕了,投入了我視作恩人的長輩的懷抱,還傷害了我的——”
煙圈嫋嫋地燻著面前的男人,有些飄渺:“我的妹妹。”
妹妹。
付岑安靜聽著,鼻頭微微有些酸楚,只能低頭掩飾了一下,又很快抬頭,認認真真地跟面前的男人對視。
“坦白講,”晏琛抖了抖煙灰,微微眯眼,有些淩厲,“我不太想在你面前談起這些,談多了會有些害怕,付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