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父親在清源洞建立皇宮,納三宮六院,設文武大臣,奢侈程度比當年的袁術有過之而無不及。”
“妹妹我為父親擔心得日夜不能安睡,好容易見到哥哥,自然要忠言逆耳幾句,話雖難聽,卻皆是一片拳拳孝敬之心啊。”
方天定冷笑道:“我看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山東距東京如此相近,仔細哪天被那趙佶圍剿了。”
鳳姐道:“唉,我與哥哥各有擔憂之事,何不互補優劣,互為奧援,讓趙宋朝廷不敢輕易動兵?”
方天定冷哼一聲,道:“自古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柴進若也有稱帝野心,只怕即便至親骨肉,也無法並存。”
鳳姐道:“哥哥既讀過三國故事,當知劉備之所以能夠稱帝,全賴孫劉聯盟牢不可破。”
方天定道:“你們願意做東吳孫氏麼?”
鳳姐笑道:“孫劉當年立下賭約,先拿下曹操者為主,哥哥若做得主,妹妹也願與你立約賭誓。”
方天定道:“大名府如今在宋江手中,東昌府、青州、高唐州分別在花榮夫妻、林沖手中,妹妹立得了約麼?”
鳳姐笑眯眯道:“哥哥做得,我也做得!”
方天定站起身,道:“你們離東京更近,若以東京為目標,對方家不公。”
鳳姐站在他對面,昂然抬頭:“那便以趙宋的半壁江山為賭注,哪個先得了,哪個便為天下之主!”
方氏如今已佔據八州二十五縣,方天定心下盤算,以南攻北固然很難,但若想佔據南方半壁江山,倒是比柴進他們攻下北方要容易得多。
畢竟,趙宋朝廷中心還在北方,軍隊精銳也在北方。
方家一旦統一南方,便能同時收納柴進的北方勢力,天下頃刻盡在執掌,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很好!”他心下熱血沸騰,彷彿統一天下已在眼前:“就這麼辦!”
鳳姐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哥哥可能說服父親,築臺盟誓昭告天下嗎?”
方天定微一遲疑,見妹妹身量不高,鳳眼睥睨間卻依然有頂天立地之感。
他堂堂七尺男兒,豈能示弱:“好,我回去告知父親,一個月後,在河北碣石山築臺立盟,哪個不敢去的就是輸了?”
河北碣石山是曹操當年東臨碣石、以觀滄海的地方,不在他們任一家勢力範圍之下。
鳳姐抽出隨身短刀,一刀砍翻桌面,凜然道:“九月十五,碣石山盟誓,不敢去者猶如此桌!”
方天定低頭看她,忽然微笑道:“鳳兒,你果然長大了。還記得出嫁前一天,你獨自坐在後院裡哭到鼻頭紅紅,還要遮住臉不讓我看見呢。”
鳳姐神思晃神,確實曾經有個小院子,她抱著膝蓋獨坐階上哭泣。
一雙溫暖的手從後捂住了她的雙眼:“咦,抓到了一個愛哭鬼!”
她在哥哥溫暖的掌心下,依然流淚不止:“明明是爹被人救了命,為什麼要我去嫁人?”
哥哥坐在她身邊,柔聲道:“因為爹爹只有一兒一女,總不能讓哥哥頂著紅蓋頭,去嫁給那柴進吧?”
她噗嗤笑了,又笑又哭道:“我去了滄州,哥哥要記得去看我哦!”
那時的少年方天定笑容明朗,伸出右手小指:“誰不去,誰是小狗!”
往事恍然眼前,不是王熙鳳借屍還魂,而是她這一世的記憶中斷,插入了前世的時光,倒將少年時光給遮掩了。
望著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哥哥,鳳姐笑道:“小狗哥哥,可不要再做小狗了。”
方天定笑了:“不會。”
他讓鳳姐拿出筆墨,揮毫在賜封金芝公主的詔書上,添上方平兒、銀芝公主七個字:“我替父親認下那位平兒妹妹,算是盟誓前的一點兒定金。”
鳳姐接過聖旨,看著金粉寫就的聖旨中,張牙舞爪的七個黑字,皺眉道:“這樣難看潦草的聖旨,還是我拿回去壓箱底吧!”
“隨你處置,”方天定為她拭去眼角還掛著的淚珠,真摯地道:“無論將來如何,今天看見你過得好,哥哥是真心歡喜。”
王熙鳳的鼻頭,又開始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