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拉著尤二姐,並肩進了門,藕官退了出去,替她們將門關上。
尤三姐坐在高位上,手中拿著一塊棉巾,輕輕擦拭寒光四溢的寶劍:“說罷,來找我們是何事相求?”
平兒挺直站著,道:“無事相求,不過來看看故人而已。”
尤三姐冷笑:“故人?說得跟我們很有交情似的!若不是來求我們相助攻打大名府,何必專門繞著一趟。”
平兒笑道:“三姑娘沒有讀過水滸故事吧?攻下大名府是遲早的事兒,那裡並沒有任何一個會術法的人。”
“我之所以繞道而來,當真是猜到故人在此,特來相見。”
尤三姐道:“大名府不需要術法高手,將來在別處未必不需要。”
她站起身,蹭的一聲,揮劍入鞘:“這些年,你們做的事情我皆看在眼裡,攻城佔地,不再將地盤侷限於梁山一個水窪,你們是要造反啊。”
“與朝廷做對,與天下人做對,將來的惡戰必不會少。”
“我們從來只與昏君貪官做對,替天下人行當行之事!”平兒不卑不亢道:“三姑娘既然早就知道我們,可曾聽說過玄女娘孃的故事?”
尤三姐冷哼道:“不過是你們編出來,糊弄愚昧世人罷了。”
平兒搖頭,懇切地道:“三姑娘既然是修道之人,難道不信奉玄女娘娘?”
尤三姐不語,她從太虛幻境來,自然知道玄女娘娘是誰,也聽說過她與女媧的淵源。
見她不語,平兒繼續道:“玄女娘娘是咱們都熟悉的人,她一心盼我們替天行道,改天易命。三姑娘修得這一身本事,難道不想做一番大事?”
尤三姐出太虛幻境,原就是為了在大事中嶄露頭角,在太虛幻境謀得好位置。
她看過金陵十二釵正冊、副冊、又副冊,知道遲早要與鳳姐對上,雖有過同歸於盡報仇的覺悟,但畢竟身邊還有姐姐這個牽掛,不能不考慮未來。
無論如何,終究是不甘心……
平兒見她沉吟不語,上前一步,繼續道:“奶奶當年做過的錯事,她前世已受過懲罰了。吃官司、坐牢、流放千裡,不得善終。”
“這一世,咱們異世相逢,合則兩勝,分則同敗,姑娘要三思啊!”
尤三姐冷笑:“你在威脅我?”
平兒道:“不,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為舊怨內鬥只會徒讓船翻,遺恨此生。”
尤二姐在旁道:“妹妹,再活一世,我已經不怨二奶奶了,為了賈璉那種男人,咱們女人鬥得你死我活,當真不值得。”
尤三姐沉吟不語,平兒也不多說,只道:“我的話,還望三姑娘再想想。”
她跟著尤二姐走至門口,忽回頭笑道:“賈府也有位三姑娘,英姿颯爽,一心為天下籌謀,你們一定合得來。”
門簾合上,廳內唯餘尤三姐一人。
香爐幽幽,青煙嫋嫋,大廳空蕩而孤寂,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尤三姐順手拿一件外衫,將自己包裹起來,慢慢走了出去。
她信步走到了觀景閣,每每有心事時,居高臨下,而非如前世般困於深閨,總是會讓她恢複些許平靜。
閣上已有一人,俊眉修目,笑容溫和,正是燕青。
見到尤三姐拾階而上,眉眼間帶著鬱色,似是有心事,他忙站起身,躬身一禮,要將空間讓給主人。
錯身而過時,夏風習習,吹拂起二人發絲,勾連牽繞。
燕青眼角餘光看見,心下一動,住腳,從懷中拿出一方繡帕,輕聲道:“這條帕子,是娘子的嗎?”
尤三姐回頭,那帕子疊的整整齊齊,珍而重之地被燕青捧在手心。
她忽然一陣煩躁,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扔了就是了!”
燕青笑道:“月夜仙子的錦帕,千金難買!”
尤三姐冷聲道:“你從來這般油嘴滑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