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道:“遇仁君則有名臣,若在位者是個昏君,便是智如諸葛亮,武比關公,也不過只能在家種田賣棗子。”
說這番話時,她心中想的是賈母對她的信任與看重,若跟著邢夫人那樣的闇弱狹隘主子,她鴛鴦恐怕要埋沒到做粗使丫頭,好不好拉去隨意配個小廝罷了。
以家推國,想來大多如此。
她說出時只覺得平常,卻震撼了一旁的楊志。
他目不轉睛地看向鴛鴦,從第一次見面起,這女子的剛烈與見識就處處出乎他的意料。
當真奇女子也!
他目光太過炙熱,灼得周邊的飛雪也似乎化去了。
鴛鴦吃他看不過,低了頭,雪白的面頰一點點泛上紅暈。
她烏發濃密,垂睫低頭,趁著漫天飛雪,彷彿一副意境悠遠的山水畫。
楊志一時看得痴了,直到鴛鴦低咳一聲,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禮。
他忙收回目光,仍如方才孤身在此時那樣看向遠方,然而因身邊這美好的女子,雪夜似乎也沒那麼冷清了。
兩人靜靜坐著,聽雪花簌簌而落。
良久,鴛鴦站起身道:“小巧兒也許要醒了,看不到我會哭的。”
楊志也站了起來,跟著走出兩步,鼓起勇氣道:“那孩子的父母不會找來吧?”
鴛鴦嘆道:“他們本就不看重她,又被山上的人嚇破了膽,如何有勇氣費心來山上奪取呢?”
楊志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人去山下給她找戶寄養的人家。”
鴛鴦搖頭:“不必了,這孩子與我有緣,我會盡力撫養她一世的。”
楊志低聲道:“你是未婚女子,帶著孩子難免前路艱難。”
“不就是耽誤嫁人嗎?”鴛鴦回身,嫣然笑道,“一世不嫁人就罷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
楊志呆了一呆,恍惚間,那苗條的身影已踏著雪漸漸走遠。
他一咬牙,大步追上去,再次鼓起勇氣:“如果,有人不介意那孩子的存在呢?”
鴛鴦回頭,眼睫眨了一眨,柳眉微挑,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楊志紅了臉,慌不擇言:“我是說,小巧兒很可愛,一定會有人很喜歡她......”
鴛鴦唇角微彎,並不將有沒有這個人放在心上:“也許會有這樣的人,也許沒有。”
見她神態坦然,楊志第三次鼓足勇氣:“只要你不嫌他落魄,窩囊,運氣低......”
鴛鴦漸漸明白過來。
她忽然想起了那掛著綠葉的籬笆。
前世今生,她都已立志不再嫁人,可是若有人尊敬她,願意平等地捧出一顆真心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