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最恩愛的夫妻
迎春擦了手, 輕撫丈夫俊偉的面頰,想到他總是要回去牢營,獨自面臨草料場、山神廟的風險,心下有一萬個捨不得。
她低聲道:“大哥, 我昨夜又得了一個噩夢, 你可要聽嗎?”
林沖看著妻子的雙眸, 鄭重道:“你之前說過白虎堂的夢, 我未放在心上, 才招致後面這一步步的禍事。這個夢, 我定要細細聽了記在心頭。”
迎春是個老實人, 不擅長說謊, 她錯開眼神, 才斟酌著道:“我夢到你回到牢營後, 被那管營、差撥分去掌管草料場, 卻又暗地裡勾結惡人, 要一把火燒死你。”
說到“燒死”二字,她眸中珠淚又成串地流了出來, 忙捂住臉, 伏在丈夫肩頭掩飾。
林沖察覺到肩頭濕意,輕撫她秀挺的肩背, 低聲道:“我會處處小心,不會有事的。”
他低聲撫慰, 迎春只是流淚不止。
林沖將妻子扳起身來, 有意轉移她的愁緒, 指著案上紅燭道:“娘子, 紅燭過半,夜已深沉, 該安歇了。”
迎春紅了臉,淚便流不下去了。
她含羞低頭之際,一個念頭忽湧上心頭:如今林娘子已燒成一副枯骨,那高衙內死了心,興許高太尉就此放過林沖呢。
沒道理為了她一個死去的小女子再大費周章,不死不休。
也許,她丈夫能等到滄州刑滿,回歸正常生活……
林沖見她發怔,方才說出的話懸在半空,不好再說一遍,一雙寬大的手掌無措地按在腿旁床鋪上,也低垂了頭。
他倆皆是含蓄的人,在床上時也是極傳統的相互敬重,從未有過半點勉強在裡面。
察覺到林沖的尷尬,迎春忙收起心底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揩了眼淚,轉身去解衣衫,低聲道:“大哥,你去吹了蠟燭吧。”
林沖低“嗯”一聲,踏上鞋子,過去輕輕吹滅了蠟燭,回身抬手放下紗帳,猿臂輕舒,將妻子抱在懷中,溫柔而珍惜地吻上她的額頭。
月光輕盈,紅燭搖曳,燭影已低了許多,紗帳內的喘息聲仍若有似無。
迎春本是虛攬著丈夫的脖頸,因脫力而垂下手去,無意間觸到他後背的傷疤,心下一慟,強撐起身體道:
“你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兒?”
“脊仗罷了,”林沖嗓音低啞,微微喘著氣道,“娘子先莫要問了。”
是了,刺配前是要打脊仗的。
此前雖知道,但親手摸到時仍讓迎春心疼不已,她忍了羞赧,一寸寸撫過去,縱橫交錯的傷疤橫亙在寬厚脊背上,觸目驚心。
她再也忍受不住,抱住丈夫勁瘦的腰身,往他頭臉、頸背上密密親了過去。
感受到妻子的心疼,林沖心下一酸,被打脊仗時、刺金印時、燙腳折磨時不曾流過的眼淚,一滴滴落在妻子光潔的身子上。
兩人緊緊擁抱著,親憐密愛,抵死纏綿,直到紅燭燃盡。
帳內一片淩亂,氣息曖昧濃鬱,這在他們半生的中規中矩裡,是從未有過的荒唐。
一對恩愛夫妻的心,卻靠得更近了。
迎春貼著丈夫的心口,低聲道:“別去牢營了,咱們夫妻就此隱姓埋名,粗茶淡飯過一生罷!”
林沖嘆了口氣,道:“咱們已經欠了柴大官人夫妻甚多,我得堂堂正正行走在這世間,才能報答得了他們山海一般重的恩情。”
恩情,只怕到梁山才報得了了。
迎春對柴進的認識僅限於水滸小說,對鳳姐的熟悉卻是長年累月的朝夕相處。
在不知道林娘子是迎春時,鳳姐就派了人去東京費心費力搭救她,若非有所圖,她這位二嫂子絕不是平白發善心的人。
她聽著丈夫強健有力的心跳,無奈地想,鳳姐圖的多半就是她這丈夫一身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