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都管汗如雨下,一時答不上來。
李副都管見有機可趁,忙道:“大娘子,進貨的綢緞莊老闆是張都管小舅子,必是他們虛構了數目!”
張都管怒道:“你放屁!糧油鋪的小李三還是你外甥呢,怎麼不讓大娘子看看糧油的賬?”
兩人爭吵起來,從糧油、綢緞爭到馬匹、器械,卻還記得絕口不提佃戶交的佃銀,這個是貪佔的大頭,絕不能自掘門戶。
平兒推開門,送了茶給鳳姐。
她雖已被鳳姐認作妹妹,仍習慣性地親手照顧鳳姐的衣食住行。
鳳姐喝了茶,清咳一聲,道:“好了,你兩個都消停些,還有許多賬目沒看呢。”
她拿起賬本,繼續往前翻,遇到問題就問,一會兒咄咄逼人,一會兒笑容滿面。
兩個都管皆是冷汗直流,拼命圓謊,圓不下去就互相攀咬,你推我擋。
午飯時,鳳姐也不叫他們吃飯,只是讓丫鬟們將飯擺到內間,自己與平兒對坐著吃了。
飯後開始看佃戶的賬,兩個都管更加錯漏百出,鳳姐便讓平兒在旁一筆筆寫下來,理成了長長的一本冊子。
平兒這些日子跟著她,也學些字,尋常字還能寫得明白,遇到難的又得讓兩個都管自己過來寫。
這般折騰到黃昏,中間柴進派人來請,鳳姐只說在書房看書。
至此兩個都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起跪地求饒,求鳳姐別把這些爛賬說與柴進聽,以後凡事唯鳳姐馬首是瞻,不敢違背。
鳳姐笑道:“兩位都是莊上的老人了,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原不必如此苛刻。只是大官人既叫我管賬,我總不能辜負了大官人的信任。”
兩位都管連忙稱是。
鳳姐道:“這些虧空你們若能自己補上,悄沒聲地圓滿了,就是大家體面,我自然也不會多問。以後做事,大家過得去就是了,總不能叫你們做都管的一點兒油水也沒有。”
兩都管忙點頭,聽到撈油水又一起搖頭。
鳳姐讓平兒將寫下來的賬遞過去,笑道:“兩位看著若不錯,就簽個字按個手印。若是覺得還有問題,咱們可以找大官人或到官府去重新算過。”
她以玩笑的語氣道:“只是若鬧得太難看,以後像柴家這樣的大肥羊,兩位可就不再容易找到了。”
兩都管忙跪地求饒,一起道:“大娘子算的賬絕沒有錯,我們簽字就是了。”
說罷,就趴在地上簽了字,按了手印。
鳳姐交給平兒道:“好好收著,可別被大官人瞧見了,他性子急,一頓棍棒打死了人雖有丹書鐵券罩著,難免要與官府羅唣。”
她說得輕描淡寫,兩都管卻冷汗直流,磕頭如搗蒜地求饒。
鳳姐看嚇得差不多了,起身笑道:“說說罷了,大官人是你們看著長大的,這麼多年的相處,哪裡就捨得打死你們呢?”
她一張一弛,恩威並施,唬得兩個都管感恩戴德道謝不疊,才敢擦著汗扶著腰起身。
鳳姐叫人送上好酒好菜,讓二人到小花廳裡去吃。
平兒掩口笑道:“姐姐如今比在賈府時,手段可是軟和了許多呢。”
鳳姐嘆道:“這些小人都奸猾得很,一時逼急了難免狗急跳牆反咬咱們一口,不若叫他們將油水一點點吐出來。如今他們又有把柄在我手裡,不愁不為我所用。”
“待我慢慢收服了他們手下的人,再找些得用的人,提拔上來替掉他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