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著鳳姐進了正堂,推金山,倒玉柱,跪下請安道:“孩兒攜娘子方氏,請母親的安!”
柴老太太看著不過四十上下年紀,一張團團的富態臉,笑眼眯眯道:“快起來!兒媳婦到我面前來坐。”
鳳姐上前,親暱地喚聲:“母親,兒媳來給您請安了。”
柴老太太拉住她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一番:“這麼標緻齊全的美人兒,我兒當真好福氣啊,怪不得今日早上練劍都晚了一個時辰!”
這話明顯是在點自己這個新婦了,鳳姐假作未聽見,仍笑得一派真摯。
柴大官人道:“母親如何知道?必是有人搬嘴了!”
他問得直接,柴老夫人彷彿沒聽見一般,拉著鳳姐的手道:
“唉,想當年他到南方遊玩,竟不知怎的私自與人定了親。我當時生了好大一場氣,早知是這麼好的孩子,就該早些去睦州下聘,將你迎過來。”
柴大官人道:“母親,我和您細說過多次,孩兒的船在江寧被風浪打翻,恰遇岳丈相救,故而結了親,怎麼又成了不知怎的?”
一番話不知是真心還是無意,說得柴老夫人笑容僵在臉上,差點兒啪嘰摔碎一地。
鳳姐咬住嘴唇,才沒有笑出來。
睦州的方家,卻不知是何人家。
老夫人緩了尷尬,又自顧自說下去:“咱們柴家遠了雖可算是龍子鳳孫,到底已過去這一百多年了,娶妻尋親無須看門第,還是以過好日子、添丁進口為重。”
龍子鳳孫的柴家,除了被黃袍加身趙匡胤奪去那個柴家,只怕也確實沒有別人了。
鳳姐到底讀書少,心下雖有猜測,並不敢輕易下定論,畢竟這事太過奇異,還是等再觀察一番再說。
她以為柴老夫人要順勢催生,暗暗開始準備面紅耳赤。
誰知柴老夫人宕開一筆,竹筒倒豆子般地開始敘述說兒子的一堆童年往事。
淨是什麼騎大馬摔跌、下河摸魚被螃蟹夾手的尷尬事,柴大官人咳嗽幾聲,他母親全當未聽見。
柴大官人實在坐不住,藉口透氣,掀簾子出去了,柴老夫人指著他後背道:
“這孩子自來就愛舞刀弄棒,打熬氣力,成日家與江湖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你以後可要多規勸他啊。”
鳳姐笑道:“官人年輕,還需要母親多教導!”
柴老夫人滿意地點頭,又道:“我老早給他放了兩個屋裡人,他卻總是冷淡得很,如今你來了,就多勸勸他,不管是妻是妾,早日為柴家開枝散葉才是正理。”
鳳姐本是笑容滿面聽著,忽聽她殺了個回馬槍,將話題引到這個上面,心下早已慪上了氣。
但自古孝道大於天,她不好與婆婆爭執,只能點頭聽著,心下暗暗盤算:
丈夫與婆婆關系看起來一般,沒有老公公,如今當家做主的是丈夫,她只管拿捏了這柴大官人,柴老夫人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就是了。
柴老夫人見她乖順,以為是一堆敲打奏效,滿意地拍拍鳳姐的手,笑道:“真是個好孩子!”
她招手示意那綠蘿與紅衫丫鬟上前,吩咐道:“綠蘿,紅棠,你們這就跟著娘子去吧,以後萬事聽娘子調理。”
果然是這兩個人,鳳姐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內宅爭權,她是專業的,就這麼兩個毛丫頭還不夠看。
回到自己院裡,柴大官人召喚了家中的都管、莊客、家僕、丫鬟、婆子全來拜見主母。
一眾人黑壓壓地跪了滿院。
柴大官人本有些擔心新娘子震不住場,有意坐在背後替她撐腰。
沒想到新娘子彷彿沙場點兵一般,將眾人一一驗看過,細細問了職司、來歷,一人加賞一個月工錢。
眾人盡皆歡喜,拜謝不疊。
鳳姐笑得淡定從容,手下卻暗暗握住丈夫手臂,討好地輕輕摩挲。
她嫁妝有限,且還沒搞明白這裡的銀錢價值,不好真金白銀地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