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月垂眸,“陛下出事了。”
許南清心中一顫,看來那個大朔使臣還真料對了,玄元將要大亂,首當其沖的,就是文和皇帝。
她跟著寒山月急匆匆進了宮。
不過半個月的光景,文和皇帝就從還算健壯的中年人瘦成了皮包骨。
他躺在床上,進氣已然比出氣少。
許南清親緣不深,沒有給親人養老送終過,無法推測文和帝現在到什麼階段,只隱約覺得他怕是要不好。
寒山月見過的死人比她多得多,更明白其中厲害,文和皇帝恐怕挺不過今夜。
“山月,你回來了。”文和帝的聲音有氣無力,和蓮藕帶出的絲沒兩樣,隨意攪一攪,即可攪斷。
看文和帝與寒山月要進行最後一次父子促膝長談,許南清識時務往外退開。
她在外頭候著,盯著一片片從天邊飄落的雪,覺得皇宮像是一個吃人的牢籠,半分由不得人。
寒山月此前還道要與她成親,可文和帝一旦駕崩,他身為太子,必要登基成皇,而她只是一個六品官,斷然娶不了他。
可惜啊,雲泥之別。
只是寒山月這麼一鬧,許南清忽地發現,她對寒山月,還真有超乎上下司的感情。
具體表現在,許玉雖然貌美,但她還在覺得寒山月最漂亮。
美麗凍人,但實在動人。
只可惜他醒過來後,好像不記得他說過這種話了。
“南清。”她正垂眸思索,寒山月卻不知何時從養心殿走了出來,他邁過門檻,桃花眼低垂,嗓音顫抖。
許南清被他眼尾的淚嚇得心驚。
她輕輕回了聲,“殿下。”
寒山月不語,紅著眼張開雙臂一把抱住她,他接連不斷喚著“南清”,好似她的名字是上好的止痛藥,只有一直呼喚這兩個字,他才能維持氣力。
“他說要陪我去看母妃的,他答應過我的。”
許南清見他嗓音愈發啞,默默拍他的後背,一句“陛下還在麼”在嘴邊打轉,到底沒有問出口。
估計文和帝是沒有意識了,古代缺醫少藥,一昏過去就水米不進,藥也喝不進去,全靠自身脂肪提供能量,文和皇帝瘦得沒幾兩肉了,怕是挨不過今晚。
許南清不善言辭,這會兒更是話到用時方恨少。
她很想來一句現實的“殿下保重身體,玄元還指望你主持大局”,又覺得這樣對將要失去至親的寒山月甚是殘忍。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像一根沉悶卻有力的柱子,可掛在脖子上的重力猛地加大。
許南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差點被他帶著摔倒在地上,高聲喊後面的向陽幫忙,才把寒山月扶住。
他居然哭暈了。
向陽目光在許南清和寒山月兩個人身上逡巡。
“殿下這是被您……?”
許南清覺得他這句話怪怪的,“他沒被我怎麼樣,只是自己哭暈了。”
向陽一副“我懂”的表情。
“我還以為就我皇帝不急太監急呢,敢情殿下終於勇敢了一回,只是許掌事你也太猛了罷,把殿下弄到哭暈了,若是東宮也罷,只是這兒大庭廣眾之下的,還是得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