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一指他的臉頰。
“我?我流淚了嗎?”
方琳伸出滿是鮮血的舌頭在唇邊舔了舔,只嚐到滿嘴的鐵鏽味。
他怔怔地搖了搖頭,像是個迷茫的孩子。
“那不是淚,是我的血。”
陸凡再一次嘆了口氣,緩緩上前幾步,從他的眼下輕輕拭過,手腕一抖,幾滴淚珠便從他的指尖彈落到他的臉上,將方琳燙的渾身一顫。
“孩子,你本性不壞,正因你本性不壞,你才能活到現在。為什麼不珍惜老天爺給你的機會,卻要選擇和你曾外祖父、外祖父一樣的路呢?你的父親方嘉當年為何會憤而出走?黃本厚自盡,恐怕也和你父親脫不了關係。你身上揹著這麼多的人命才讓你活下來,難道是為了讓你做更多的錯事嗎?”
陸凡原本想拍一拍方琳的肩膀,可他肩膀上已經沒有一寸好肉,最終陸凡只能摸了摸他的頭髮,像是之前無數次鼓勵他那般誠懇地說道:
“彌補自己的錯誤還來得及,把那些‘蠱’收回來吧。代國,代國如今已經再也經不得什麼天災人禍了……”
陸凡的聲音有些哽咽。
“百姓何其無辜?”
方琳的頭輕輕地垂了下去,在沒人看得到的角度裡,他的嘴唇不停地抖動,腦子裡各種東西都在閃動,一下子是年幼的時光,一下子是青州人間地獄一般的戰場,一下子又是國子監裡蓬勃向上的生氣……
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撕扯著他,讓他幾乎快要崩潰,陸凡的話更像是一記重錘不停地敲在他的心頭,對他不停地發出喝問。
“為什麼不用毒?”
“為什麼要用蠱?”
“為什麼不肯承認?”
“我究竟要承認什麼?”
“方琳?方琳?方琳!來人吶!”
陸凡見方琳垂下頭後就在沒有了動靜,驚慌失措地喊起獄卒。
在知道方琳只是暈了過去,並不是死了,陸凡鬆了一口氣。
在一陣兵荒馬亂和觸目驚心之後,陸凡將方琳痛苦的悶哼聲拋之腦後,踏出了內獄陰森的地下通道。
溫暖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將他四肢五骸間的陰氣一絲絲消融乾淨,良久之後,陸凡才感覺到希望和信心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如何?”
看著從地牢中出來的陸凡,等在外面的戴勇輕聲詢問。
“沒那麼容易。”
陸凡搖了搖頭。“他雖然心中有所動搖,但長久的嚴刑逼供已經讓他的腦子一片迷糊,只要他想的一多,腦子便經受不住,讓他暈死過去,這個時候,根本沒有辦法讓他安心思考什麼。”
“那是否要向陛下諫言,先停了對他的刑訊,然後再慢慢打熬,想法子讓他說出解蠱的法子?”
戴勇問。
“如今才停,已經來不及了……”
陸凡看向天空中的烈日,眼睛被刺激的滿是淚水。
“除非,另有什麼轉機,能夠突破他的心防……”
烈日當空,炙烤的城門處一片燻熱。
排著隊等候著驗看入城的百姓一邊罵著老天爺要烤死人,一邊乖乖地拿出自己的路引交予城門官查驗,希望城門官的動作能夠快一點、更快一點,以免將人活活悶中了暑。
其實不用催促,就是門卒們自己也熱的不行,動作比平日裡都快了幾倍,有些路引甚至只是粗粗一看,就將人放了過去。
就在這長龍的前方,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少女,看模樣不過十四五歲,一身面板極其白皙,白到讓人側目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