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凌會產生這樣的聯想是正常的,莫說是劉凌,就連姚霽在一開始的時候都產生了同樣的聯想,覺得劉志是不是和她那個“犯錯”的同事有關係。
但很快,她就否認了那種想法。
“我們沒有在這裡殺人的能力。”
姚霽伸出手去,想像是之前無數次那樣去觸碰下劉凌。
但是劉凌卻閃開了,臉上帶著戒備的表情。
姚霽愣住了。
劉凌也愣住了。
如果說剛剛的氣氛是冷冽的話,那現在的氣氛根本都待不住人。
“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姚霽伸手做示範,這一次劉凌沒有避開,所以姚霽的手很容易地從劉凌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我們是無法接觸到你們的,自然也就更沒有像你想象的那種會做出什麼。某種意義上,我和你們甚至不在一個世界裡,你能看見我就是個意外。”
昨日還敬若天人,今天就恍若瘟神,說心裡不失落尷尬是假的,可姚霽覺得自己有必要讓他明白“他們”,至少是“她”,是不會隨意抹殺人的生命的。
“我知道高祖不是你們殺的。”劉凌嘴角動了動,扯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你們這樣的‘仙人’,要傾覆山河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怎會在意一個區區凡人的性命?”
他木然道:“如果有仙人和高祖說,你能看見我們,所以這一切都是錯誤的,要麼你死,一切回覆遠點,要麼世間萬物為你陪葬,你說高祖會怎麼做?”
“這只是你的猜測!”
姚霽皺著眉頭:“劉凌你別鑽牛角尖,事情還沒嚴重到那個地步……”
“瑤姬仙子,我想靜一靜。”劉凌說:“請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
姚霽臉色變了又變,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長久以來,劉凌給她的感覺,幾乎能用“乖巧”兩個字來形容,她會惡趣味的逗弄他,也是心中篤定他不會生氣,越發覺得逗弄他有趣。
可他畢竟是皇帝,真板起臉來六親不認的時候,姚霽竟也只能重重嘆了口氣,拂袖而去。
離開燈火通明的宮殿,不知怎麼的,姚霽竟覺得自己有點冷,明知道沒有人會看見,她卻還是伸出手,欲給自己換一身狐裘華衣,似乎這樣她就會暖和點。
可一伸出手,她又想到劉凌閃避她的樣子,連換上裘衣的心情都沒有了,獨自在宮簷下矗立了一會兒,遙望著眼前似乎無邊無際的宮城。
絲絨般的夜色下,沒有繁星點點,卻有宮燈輝煌,儀仗幡飄,絲毫不見冷清,但姚霽知道這都是暫時的假象,一旦劉凌要回紫宸殿休息,一聲“擺駕回宮”,頓時從者如雲,宮娥、侍者人頭攢動,擁駕而去,於是這座巍峨莊嚴的宮殿就會徹底靜寂下來,直到第二天這位皇帝重新開啟早朝。
離了劉凌,她竟有點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沒有人,沒有人能看見她,劉凌就是她和這世界唯一溝通的橋樑,宮燈、廣屋、鶴嘴焚香爐、屋子裡多寶閣上琳琅滿目的“古董”,每一件都是她喜歡的,可是每天每夜的只有它們,也會將人逼瘋。
“希望他能想的通吧。”
姚霽回身看了一眼,喃喃自語。
“希望他能想得通。”
…
劉凌想不通。
他當然想不通,當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能夠看到“神仙”,他甚至將之當做是他的“天命”,曾經對著薛太妃說出過“我能成帝”這樣的豪言壯語。
然而今時今日,這位仙子告訴他,他所猜想的一切都是錯誤,這天道視萬物是平等的,無論你是帝王還是百姓,一旦出了錯誤,都能抹殺?
那他們算什麼呢?
他們的世界又算是什麼?
即使劉凌知道他們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是凌駕在這個世界之上的人,劉凌還是覺得自己的自尊和信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他甚至已經提不起精神來了。
“陛下,薛舍人來了,說是蕭將軍的人馬已經離京城只有二百里了,中書省問後日要不要百官前往迎接。”
屋外的王寧知道皇帝還在裡面“看書”,不敢打擾,不過薛棣今日在宮中當值,有事情要報他也不能攔著。
王寧的通報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著兵部前往迎接,此次大捷有大半是秦王的功勞,等秦王入了京,一併慶祝。讓薛棣回去,這件事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