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說肅州那地方,看起來並非富庶之地,但西北地方地廣人稀,幾個州本來就不富庶,但肅州身處西域通商要道之上,又產馬匹和玉石,已經是西北最好經營的一個州府,僅次於涼州。
涼州衛戍西境,防衛西邊的胡夏,當年高祖曾留下祖訓,涼州不得封國,也就沒有哪一位王爺能夠在涼州就藩,肅州自然就是西邊最好的州府。
更別說肅州民風彪悍,男女皆可上馬控弦,真打起仗來,不見得弱於富庶之地的鄉兵,其實劉未對肅王,也不算太過絕情。
秦州也是如此,秦州地接巴蜀,位於關中地帶,人口眾多,民風淳樸,只是當地各族雜居,語言、風俗、習慣均不相同,又有專行巴蜀的富賈與世居於此的豪族盤踞此地,情況更是複雜。
在這裡為官的官員,不懂得如何“平衡”,自然是給人賣了還要數錢,當然也就不願意從京中跑來一位“秦王”,打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
偏偏皇帝將這位二皇子封到了這裡,一些商人和大族甚至早就把禮物準備好了,就等著秦王來就藩,誰料秦王沒等到,倒等到了秦王在路上死了的訊息。
可想而知,當這些人知道秦王莫名其妙又“死而復生”,甚至領著大隊人馬前來“就藩”時,這些人如何措手不及。
當地官員是沒辦法,印鑑文書俱全,又有宗正寺官員驗明正身,他們身為代國官員,必須得硬著頭皮出城迎接,可那些富賈和豪族卻不想攪到這種皇族兄弟相爭的事情裡去,沒聽外面都傳秦王遇難是京中那位已經登基的“陛下”所為嗎?
所以不但沒有出城相迎,甚至還警告了交好的官員,讓他們不要隨便牽線搭橋,讓秦王跟他們扯上什麼關係。
劉祁到了秦州,並沒有感受到秦州官員對他的熱絡,恰巧相反,他感受的到所有人都對他一種暗暗的提防,甚至連多餘的寒暄都沒有。
太常寺和宗正寺派來建府的官員,更是將劉祁領到半半拉拉的秦王府就走了,連正常的介紹都沒有,更別說此時空蕩蕩一片的王府了。
“這怎麼辦?這怎麼住人啊!”
趙丹在空蕩蕩的秦王府裡繞了一圈,滿臉憤怒。
“連窗戶都沒糊上,這天氣,是要我們被蚊子咬死嗎?”
他指著秦王府裡一叢一叢亂七八糟生長的灌木。
“你看看這些草,這些草裡面蜘蛛網都多厚了!”
“往好處想,蜘蛛好歹能吃蚊子。”劉祁苦笑著,“而且秦王府是按照我這個藩王的規格修的,也不知道徵用了誰家的宅子,這地方,倒是夠安置下我們這麼多人了。”
“光安置有什麼用,我們從京中帶來的王府隨員、奴僕和雜役全部都被那群強人給殺啦,難不成讓我們自己動手糊窗戶不成?”
已經恢復了男裝的莊揚波撅著嘴。
“還有吃的,等梁州那壞刺史送的糧草吃完,我們是不是要餓肚子啊?”
“餓肚子倒不會。”
劉祁抿了抿唇。
“我就藩,除了京中給了安置銀子,秦州也有我的封田。除此之外,為了照顧藩王府裡這麼多官員、奴僕、宮女太監們的衣食住行,秦州府需提供我每年八千石的糧食,還有秦州府六品以上官員,每歲要向我支付兩貫五百文錢的供養,這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兩貫五百文?近三兩的銀子?我的個老天爺,我一年也見不到三百文,他們每個人都要給你交錢?”
趙丹眼睛都紅了。
“八千石?八千石米是多少米?是多少啊?是不是像山那麼高?”
“八千石米,是整個藩王府中所有官員、侍衛、將領和奴僕一年的俸祿,但如今……”劉祁嘆了口氣,“就我們這麼多人,沒更多了。”
他看著李克,面上露出懇求之色,拱了拱手。
“李將軍,我看此地官員對我並不怎麼熱絡,這歲米恐怕也要三催四討才能要來。您是京中大將軍,手中又有人馬,只能勞煩您的部下和我走一趟庫司,去把我該得的歲米和歲銀討來……”
李克現在和劉祁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劉祁如果是就剩幾個人的光桿司令,根本不必考慮糧草經營的事情,就是因為有他和他的上千部下在,所以才急急忙忙要去討歲米。
他當然不會說不好,當下領著人馬,就跟劉祁去了趟秦州衙門。
好在秦州府不敢貪墨秦王這筆歲銀和歲米,早在幾個月前就準備好了,只是之前存有僥倖心理,以為秦王死了,這筆花銷可以充入公庫,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又有人兵卒虎視眈眈等著他們交東西,他們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事,在宗正寺官員的見證下,劉祁用了印信、領了呈單,將自己藩王府裡這幾個月的用度給領了回來。
八千石米不是小數目,如今各地都在缺糧,這就是實打實的硬通貨,更別說還有那麼多貫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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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秦州府也不能一時拿出這麼多糧食,只能按月奉上,饒是如此,這幾個月累起來上千斤米也不是一時能領回去的,李克的人馬和秦州府衙的差吏一起抬了許多趟,才把這麼多東西抬回秦王府裡,屋子裡根本放不下,只能堆放在沒窗有門的庫房中。
看著庫房裡滿滿的米,無論是劉祁還是趙丹,甚至於連李克和田珞都露出了踏實的笑容。
秦王府是簡陋,什麼東西都沒有,甚至也沒有隨員和奴婢,但只要有地有糧有錢,一切都會好起來。
如果家徒四壁,無錢無糧,堂堂一秦王過的猶如乞丐,那才是笑話。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外面有一位姓鄭的管事求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