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是不開課的,所以即使劉凌得到了沈國公夫人的訊息,也不敢確認是不是真的“大事已成”,心中兀自忐忑不定。
在他內心裡,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期待一切都是臉的原因,還是期待一切都不是臉的原因,所以即便訊息沒有到,他也沒有表現出焦躁不安的樣子,反倒安逸的等待著最後結果的到來。
然而他沒等到陸凡入宮,卻先等來了皇帝的恩旨。
上元節過後,東宮開課,令三皇子每日東宮上課,賜下侍讀宦官舞文和弄墨二人,下詔令沈國公府的嫡長孫戴良入宮伴讀。
而根據傳旨宦官的訊息,不僅僅是他,就連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被指定了陪讀人選。大皇子的伴讀是如今的方國公魏靈則家的小兒子魏坤,二皇子的伴讀是大理寺卿莊駿家的長孫莊揚波,皆是累世公卿之家。
相比之下,劉凌身邊跟著的是沒有實權的沈國公府家長孫,倒並不起眼了。
劉凌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傳旨的宦官,待回到含冰殿,心中還是有些莫名。
他們的父皇從來不關心他們這方面的瑣事,為何今年好好的,突然改變了主意,插手起他們的學業來?
究竟是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
袁貴妃憤怒地摔爛了蓬萊殿裡的杯子。
“為何不光恆兒,連老二和老三也有伴讀!”
蓬萊殿裡的宮人們對袁貴妃這幾年總是莫名其妙的發火已經習以為常,連臉色都沒有多大變化,唯有蓉錦耐下性子,上前慢慢勸導:“娘娘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我能不氣嗎?方國公家破敗的就剩一個還在靈州做太守的蔭官了!可老二身邊侍讀的是大理寺卿家的!九卿之一!就算沒有什麼爵位,那也是掌著實權的官員!”
袁貴妃咬牙切齒,暗恨不已。
“陛下怎可厚此薄彼!”
蓉錦明白袁貴妃心中也許並非真是為了劉恆謀劃,只是大皇子劉恆名義上是她的兒子,皇帝如此分配伴讀,就等於是打了袁貴妃的臉而已。
加之昨夜皇帝居然去寵幸了以前從不問津的唐賢妃,袁貴妃更是心中不快,只不過是趁著這道旨意發出來罷了。
也是古怪,唐賢妃長得並不出眾,如今也年過三十了,加之出身隴西大族,皇帝一直不喜,迫於他身份貴重才給了賢妃之位,那已經是袁貴妃入宮之前的事情。
如今這唐賢妃之位已經晉了十幾年了,早不開花晚不開花,怎麼好端端的成了棵老樹的時候開了花?
想起袁貴妃如今的年紀,還有她的得寵時大陛下的歲數,以及陛下似乎好婦人的傳聞,蓉錦心中不由得有了個猜測:
——難道皇帝就是喜歡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之前宮中只有袁貴妃年紀較大,所以皇帝就寵愛袁貴妃,如今她這主子已經年近四十,而宮中其他原本嬌嫩如鮮花的妃嬪卻大多年近三十,所以反倒討了皇帝的喜愛?
也怪不得蓉錦這麼想,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麼理由,讓皇帝從對後宮嬪妃不聞不問轉而產生興趣。
恐怕袁貴妃心中也隱隱有些猜測,所以才這般煩躁。
想到癥結,這勸就更好勸了,蓉錦又上前幾步,沉聲說道:
“蓉錦向宣政殿伺候的內侍們打聽過了,說是因為御史中丞李源在宮宴上以死相諫,直諫陛下不夠重視幾位殿下,又不肯立下儲君安穩社稷,所以這段日子紛紛有大臣勸諫的奏摺入宮,有勸陛下雨露均霑的,有勸陛下重視子嗣的,這奏摺多了,而且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態勢,即使是陛下也要做出些回應,否則每天摺子雪花片一樣的飄進宮裡,就更沒法理政了……”
“這是陛下的私事,這些大臣們真是吃飽了沒事做!下次見到那些誥命夫人,我倒要好好敲打敲打,管好自己家的男人。他們要是那麼關心別人家要睡幾個老婆,我就下令賜些年紀大的宮女去讓他們睡!”
袁貴妃心中氣急,還在民間時的渾話都說了出來,頓時引得皇帝派來協助理事的幾位女官皺眉不悅。
這些女官年紀都比較大了,自然會想的多一些。
蓉錦眼淚都快下來了,攤上這麼個主子,頭髮都要愁白,月事不準都算不得什麼毛病了,她見幾位女官臉色陰沉,連忙圓場:“話不能這麼說,大臣們有大臣們的考量,他們是男人,自然不能理解女人的難處,娘娘又何必為難同樣難做的女人呢……”
“那李源平日就是個刺頭,死諫死諫,怎麼不死了算了!”
袁貴妃冷哼。
“娘娘!”
其中一位女官實在聽不下去了,“娘娘請慎言!李中丞為了進諫,一頭碰死在御案上,陛下親下的旨意厚葬,太常寺定了諡號‘忠簡’,下令不得妄議此事。若外朝官員知道娘娘如此對待義士,恐怕摺子進來的要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