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延續至今日,已過一百八十個年景。
除去開國時候的百廢待興,曾經有過繁榮盛世,也有過低迷亂世,後來在景華琰的祖父時力挽狂瀾,把風雨飄搖的國朝重新扶正。
但大楚的年景太久了。
世家盤根錯節,文臣武將相互傾軋,朝中黨爭不斷,政令實行困難。
外面看似繁花似錦,可景華琰清晰明瞭的知道,那不過都是空中樓閣。
一旦暴風驟雨來臨,立即猶如雨打風吹去,盛世之象瞬間坍塌。
另一個,皇室和宗親人數龐大,掌管宮中往來的宮廷司務局為宗親把持,採買和出息數額巨大,已成國庫蠹蟲。
要想把這兩個頑疾挖去,必須要破釜沉舟,頂住風雨,才能抵達最終的勝利。
新政迫在眉睫。
這些,景華琰自然不可能同阮含璋明說,但如今宮中妃嬪,幾乎全為世家閨秀,只阮含璋好似是個意外。
今日在壽康宮的事情,景華琰自然清楚,她今日敢不給周宜妃和徐德妃面子,就說明她不想同任何一方牽連。
是個極好的人選。
不過,是否能得用,是否知道要如何行事,還得看阮含璋自己的選擇。
她如果願意成為這把刀,自然危機和榮華並存。
端看她敢不敢了。
此刻阮含璋安靜陪著他向前走,她垂眸看著前方被廊柱分割開來的菱狀光影,聲音溫柔而篤定。
“陛下,妾多年讀書,得名師教導,自然知道陛下所言。”
“不過妾也的確人微言輕,想要行事自然極為不易,不過,”阮含璋挺住腳步,抬起眼眸看向回望過來的景華琰,“不過,妾可以保證,只要陛下需要妾,妾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她需要讓自己變得重要,重要到即便改頭換面,景華琰也願意重新牽起她的手。
如今的局面,彷彿上蒼把多年的幸運全還給了她,讓她握住了唯一的機會。
時也命也。
年少時她跟母親被關在地窖裡,她怨懟仇恨,飢餓痛苦,曾經哭著問母親:“娘,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
當時母親抱著她,把手腕上的鮮血餵給她,聲音虛弱卻溫柔。
“阿冉,命運都是公平的。”
“今日它虧欠我們的,改日一定會還回來。”
那時候阮含璋不懂,卻把那句話奉為圭臬,靠著以後的歸還掙扎求生。後來長大,她才明白,那不過是母親給她活下去的勇氣。
她之前籌謀入宮,不求能全身而退,只求在她死之前能大仇得報,然而命運似乎終於聽到了她們的冤屈,給了她又一條生路。
仇要報,福也要享。
她憑什麼就一定要過苦日子?
阮含璋的眸子一如既往清亮。
似乎能一眼看到她清澈的心靈。
景華琰轉過身來,垂眸認真凝望她,片刻後,景華琰淺淺笑了。
“你不怕?”
阮含璋仰著頭,滿眼都是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