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費了兩天時間,繪了一枚珍珠花冠。
兩寸闊的冠底,以一枚玫瑰琢型切割的粉紫碧璽為中心,四周依次用打磨成滴水形的玉色硨磲蚌殼累成三層的雀屏狀,一共三組。花冠部分,明珠用各色不同的珍珠作為花蕊,繪製了形狀各異的寶石花共計九朵。高低錯落,大小不定,伴以枝葉纏繞,點點露珠,又垂下幾縷珍珠寶石串。只看造型,就覺得精緻華美。這是明珠取歐式王冠的魂,綴以中式珠寶的體,中西合璧之物。
明珠一直認為:西方的王冠也好,首飾也罷,重在寶石的切割。足夠多的鑽石寶石的累積以達到閃耀人眼的目的,主要以靜態美為主。而中國古典的首飾,重在一個“動”字!各種步搖、花釵、哪怕是鳳冠霞披,無不可隨女子優美娥娜的姿態搖曳生姿。輕薄的花片、層層的流蘇、中國古代首飾以動態折射出的寶石光澤彌補了切割不足的遺憾。
向寧見了這張花冠圖,評論道:“精美足矣,也夠新奇。但若要在會展的鬥寶中決勝而出,怕還是差了一些。”
每年會展的最後一天,會有一場集全國珠寶之精品與一臺的評選大賽。坊間簡稱鬥寶賽。事先會有行會的元老人物從參展的物件中選出有資格參加鬥寶賽的商家。
明珠訝然失笑:父親的心夠大。第一次參加會展,就想她拿個頭籌?!不過,也不是沒有希望!她眼底閃過狡黠。
“這隻花冠,可沒那般簡單呢!”
眼看明珠又取出一層厚厚的圖紙,向寧吃了一驚:何至於有這麼多細節圖紙?
待他看了幾張圖後,頓覺技癢難耐。恨不得立刻到自個的工作臺上試製一番。
明珠笑問:“能制否?”
向寧應道:“這些小十字釘,還有連線杆,不能用黃金做。黃金太軟,怕是固定不住厚重的寶石。”
明珠點頭:“銅加金如何?”
向寧道:“恐怕銅的成份要多一些。”
“這樣一來,會影響整體的顏色吧?”
“無事,再做鎏金即可。”
“好。先試試金銅的比例調式硬度。”
明珠一直慶幸自己投身於月家:若無有父親這位名匠在,她縱有設計,也無人能幫她付諸實施。
有意無意的,明珠問了個工作以外的問題:“父親,北海王派陳公公來幫我們,您事先知道麼?”
向寧微微一怔,垂下的眼簾遮住了他眼底的波動:“不知。”
明珠滿腹的疑問在肚子千纏百繞:“北海王這麼關注咱們家?”
向寧笑了笑:“我若是他,也必然會關注媽祖點化之女!”
明珠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論如何,他這麼給我家面子,怎麼也不見父親你去謝個恩什麼的?”
向寧呆了呆,喃喃的道:“這個……謝恩?”
明珠笑道:“哪日父親要見他,若能帶上我就最好不過!我也想見見傳說中的北海王是什麼模樣呢!對了,您是怎麼和他認識的?”
向寧又是一怔,思緒不由有些散漫放空:“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容來。立即警覺,輕輕咳嗽兩聲,拿著圖紙道,“我先去開模。”
明珠面上不顯,心底可是好奇心大盛,望著幾乎算是落荒而逃的父親,又有些不安:父母與北海王的關係,似乎不是她之前揣測的那麼簡單啊!
向寧被女兒一番話說得心神不定,幾番做壞了手中的蠟膜後,他索性放下工具。輕輕閉上眼小憩片刻。然而當他陷入黑暗中,精神慢慢的放鬆後,那些輕易便能觸動他心絃、刻意深埋多年的記憶竟如潮水般悄然而至,令他幾乎不能自持!
猛地張開眼,向寧的面上一片異樣的潮紅。
東山寺一別,已兩月有餘。那一日,他們談了些什麼?
他說——當初放你走時便講過,既然走了,就別給我後悔的機會。
已經十五年了——
是不是覺得十五年的時光足夠我釋懷,足夠我放下舊情?
難道不是麼?
向寧,你還是那般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