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膜一痛,魔音貫耳,他摻著笑意的嗓音在梁初楹腦子裡來回著迴圈播放,要把大腦繞宕機。
這碟子還是她當初花錢找了好幾個男同學給她從外國弄來的,就是專門為了破壞梁聿在梁慶心中的形象,因為她爸一直說:你不如梁聿穩重。
這種話一聽多了,逆反心理直直衝上來,梁初楹就想往梁聿身上潑點髒水。
不過經由溺水事件以後,梁初楹已經收斂許多,她姑且容忍梁聿在家裡的存在,可以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也可以在家裡出現老鼠的時候勉為其難地借他的房間躲一躲,總之,這又不能代表什麼……
梁初楹腦子裡想了許多,心煩意亂睡不著,想找點東西打發時間,青春期的時候難免好奇。
碟片的包裝已經被梁聿撕毀,梁初楹依稀記得上面印的海報極為露骨,收到的時候她直接給塞書包裡了,壓根不敢拿出來看。
雖然房間的空間不大,但是梁聿還算擅長收拾佈置,房間很整潔,顏色的搭配也叫人賞心——呃,還算看得過去。、
腳底下的地毯軟綿綿的,梁初楹乾脆脫了拖鞋,赤腳踩在地毯上,然後蹲下去把光碟摁進光碟機裡。
機器將冰涼的碟片吃進去,螢幕的藍色倏地一下跳轉,梁初楹急忙把音量降低,凝神看著鏡頭裡搖晃的燈光效果,白藕一般的人體,眉頭越皺越緊,一到關鍵時候就止住呼吸,咬一下指甲,抬頭看天花板分散注意力。
夜裡氣溫低,本來該覺得冷的,現在愣是給梁初楹看得渾身冒火。
她心裡不住貶低著,他們男人居然把這種東西當寶貝。
低階、爛俗、下流、噁心。
超廉價的情景演繹,完全是為了刺激而刺激,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在這種背德的身份條件下交歡?
揚聲器的聲音還是太大了,梁初楹繼續往低了調,一直沒有看到梁聿說的那句臺詞的部分,她正打算快進,這時候聽見幾道很輕的敲牆的聲音。
梁初楹做了虧心事,難免嚇一跳,盯著那堵牆沒動,梁聿的聲音隔著牆穿過來,像隔著樹影層層的深林,吐字變得悶、模糊難辨,也聽不清情緒。
“我不介意姐姐偷看我的東西。”停頓兩秒,繼續,“但是,聲音是不是可以小一點?”
她腦袋宕機一會兒,隨即飛快地把影片關掉,光碟取出來,再手忙腳亂地塞回盒子裡,屁股離開凳子以後幾個跨步就鑽到床上去,躺在床上眼睛大大睜著,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整棟樓再次安靜下來,樹枝的影子隔著薄薄的窗簾晃啊晃,只剩幾道細細長長的黑線落入地板,樓下的路燈滅掉一盞,燈火減弱。
風聲四起,明明要入冬了,空氣卻如同一鍋沸水,不斷冒泡、熱霧升騰,沉沉地包裹住難猜的心緒。
四下裡闃然寂靜,梁聿傾耳聽了一會兒,隔壁發出幾道重重的腳步聲以後就再也沒出現別的聲音。
他兀地喘出一口氣,將攥緊的被角鬆開,被他握過的部分皺巴巴地團在一起。
梁聿推開被子,牙齒都磋磨著,分散掉自己的注意力,緩慢靠牆坐起,灼熱的身體貼著冰涼的牆面。
他現在穿的睡衣還是梁慶的,對他而言大了許多,在梁初楹的被子裡捂了一會兒以後,這點兒布料浸滿了她身體的氣息,黏在面板上,無孔不入地融進梁聿的呼吸裡。
這味道對他來說是毒/品,絕不能觸碰,否則會成癮。
面板的每一個毛孔都有細小的蟲在咬,骨頭裡也全長滿了蟲,要把骨髓都吃空,叫他不得不卑躬屈膝地低下頭去。
梁聿討厭自己得這樣噁心的病。
——這全都要怪梁初楹。
窗簾一下一下地翻起一個角,秋夜的風魚貫而入,帶著很淡的血腥氣,稍微澆熄了一點骨頭縫裡漫生出的癢意,梁聿冷靜了些許,雙腿交疊著,闔著眼平復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