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命好,她爹她娘,她伯伯嬸嬸哥哥姐姐們都沒了,但她活下來了,當時我都想著抱著她一塊上吊算了,結果,胡縣沒趕我們,還把我們留下來了,給我們工作,又給我們安排員工宿舍。”
說起當初,車伕臉上帶笑,苦日子過多了是這樣的,苦總會嚥下,好要拿出來不停品味才行。
“我那小孫女當時還小,我要上班帶不得她,當時我們那工廠的組長也是個熱心人,她聽說了就手把手教我申請幼兒園,孩子直接送到了廠幼兒園,被一群老師帶著,人家都是好人,也耐心,知道怎麼帶小女娃,照顧的比我這個親爺爺還好。”
婆媳二人聽得唏噓,又同情他的遭遇,又感慨他如今算得上是苦盡甘來。
“我知曉你們到個陌生地界去,心裡肯定有些怕的,接你們這單的時候,王大人就跟我說,拜託我多多安撫,其實啊,我也不用多說,只一句,柳州,是個再卑賤的人都能活下去的地,就憑這,我便覺得它千好萬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地。”
車伕又揚起笑:“且,只要自己願意做事,那就能活的更好。”
“我現在就是盼著,三年內,把我這買牛買車的貸款還清,再幹上幾年,買個小房子,日後不管我孫女成績好不好,能不能找著好工作,有了這個房子,我到時候死了也是安心的。”
他看看前面:“歇息時間到了,您二位快上車吧,這趕路許久你們恐也是累了,再撐一撐,最遲後日,就能到柳州地界了。”
阮三娘與林竹花帶著孩子上了車,感受著牛車又快速跑動起來。
真是沒想到,這車伕雖說一直趕路,但也從來都是把自己收拾的齊齊整整的,說話也很有章法。
誰能料到,他竟當過流民,還險些餓死呢。
不得不說,他的經歷給了婆媳二人信心。
她們都是認字的,也都好手好腳,車伕什麼都沒有來到柳州,都能攢下如今的家業,她們自然也可以。
此刻兩人倒是沒想到,這一路走來,她們已經完全接受柳州女子也可做工當官吏了,甚至還漸漸變得期待起來。
商隊一路上死命的趕路,終於,在兩日後,到達了柳州城。
林竹花掀開簾子,看到一座明顯近期才修繕過,顯得額外展現的巍峨城牆在前。
城門分為八個,八個城門外,卻依舊人滿為患。
這座城門,就是專門給商隊走得了,城門口開的更大,更方便帶著貨物進去。
“柳州城到啦!各位客人下車了!”
“今日怎麼還是這麼多人?”
有人已是迫不及待下車透氣,一邊活動身子,一邊與其他人閒聊。
“聽說去膠州的商隊回來了,恐怕今日要排不少時間的隊了。”
“誒唷!馬老闆!好久未見,您可是比之前瘦了許多啊!”
有兩個身形健壯的行商迎在一起,說著客氣話。
“還不是在幽州吃不慣那兒的飯菜,身上也不知道掉了幾斤肉。”
“您瘦了是好事,柳大人不是說過嗎,人若太胖,那是容易得糖尿病的,那可是個麻煩病症,您現在這樣啊,剛剛好!”
“哈哈哈哈哈,許久不見,劉老闆還是這麼會說話啊,今日有沒有安排,要不我做東,請您吃上一頓?”
“喲!這麼大方,看來您這趟賺得不少啊!”
“沒有沒有,都是些辛苦錢,哪有您的布料生意好啊……”
這場對話是很常見的。
但不常見的是,這兩位健壯的行商,都是女子。
但她們說話行事,與其他男性行商毫無不同,都是熱絡寒暄,說著各種商人之間的吹捧話。
林竹花再次感受到了柳州女子與男子地位相同,哪怕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界,這種想法也讓她感到了些許安全感。
她下了馬車,活動了一下脖子,抬頭看向巍峨城牆上方。
上面正寫著二字: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