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剷雪的娘子笑道:“如今日子好過了,三文錢也不是拿不出來,大家都是柳州人,能幫上一把便幫上一把吧,若是哪日我們家遇上難處了,今日幫了人一把,說不定日後便有人幫上我們一把呢。”
她是個中年人,笑呵呵的道:“何況柳大人免了我們許多賦稅,平日裡也對百姓多有照料,如今雪災,我也擔憂官府這般救濟百姓,是否銀錢夠花呢,咱們普通小百姓的,也不富貴,但幾文錢,盡個心意還是行的。”
“是這個理,我一會下了工,也去捐些銀錢,錢不算多,儘儘心意也好。”
白四娘默不作聲聽著,並沒有參與到討論中,只是在下了工,與大家一同回到胡縣之後。
她數了數今日的工錢,分出一半來,趁著天還沒全黑,到了官府門口,果然瞧見有個救濟箱。
白四娘認認真真將手中的銅錢放進去。
銅錢落在箱中的其餘銅錢上,響聲清脆。
她默默在心中想:願柳州安寧,願柳大人一直都在。
這一夜,白四娘睡得格外香甜。
——雲縣深夜——
此刻正是人們酣睡時刻。
明銀裡的里長古井年紀大了,夜間少眠,心裡又惦記著白日裡官府派人前來,清理道路積雪的事,躺了一個多時辰都睡不著。
他翻來覆去的,把身旁的妻子周鷹娘吵醒了。
“你這搗鼓什麼呢?”
周鷹娘索性坐起來,將旁邊的杯子拿起咕咚咕咚喝水:“是不是老寒腿又發了?我給你拿藥貼去。”
“不是不是,我這腿上個月去胡縣看過醫師之後,好許多了,這胡縣的炭火用的也好,屋裡暖和,就沒往日那般疼。”
古井也坐起來:“今年這雪實在是大,我心裡沒個底。”
都是老夫老妻了,周鷹娘一聽便知道他在想什麼:“你想起宗兒了?”
“是啊,算下來,宗兒也沒了三十多年了,他沒的那年,也是這麼一個大雪天,我還記得咱倆當時哭著求爹孃個宗兒找大夫,只是去縣城的路堵了,怎麼都走不出去。”
宗兒是兩人頭一個孩子。
那個時候他們都年輕,第一個孩子,總是不一樣的。
然後,就遇上了那場可怖的雪災。
大雪封路,哪怕清雪清的再努力,房頂也還是塌了,小小的嬰孩摔在地上,暴露在雪天之中。
他們哭著抱著孩子想去縣城找醫師,那深雪卻厚得像是能把人埋了一樣,根本走不出去。
第一次當父母的二人只能眼睜睜聽著自己的孩子哭聲越來越衰弱,直到最後不再有動靜。
後來親人們都安慰他們,孩子養不活是常態,村裡也沒哪戶人家生幾個孩子就能活幾個的。
只是那日的痛苦與絕望,能隨著時間淡去,卻又會在某個尋常的一天自己冒出來。
“是宗兒沒趕上好時候。”周鷹娘也有些難過:“若是當時官府也清了道路積雪……”
“算了,不說這些了,事情都過去了,是宗兒沒福分,等鐵牛回來了,叫他去祭拜祭拜他大哥。”
鐵牛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因著第一個孩子宗兒沒養活,兩人吸取了經驗,覺得應該給剩下的孩子取賤名才能好養活。
鐵牛排行老二,剩下的是銅牛,石牛,水牛,山牛和牛花。
中途山牛夭折,好在剩下的孩子都活了,這還是因著古井當上了里長,比起普通村民更有家底才養活了這麼多孩子。
“不光是宗兒,我也擔心鐵牛。”古井說著:“原本以為如今當兵算是個好差事,結果今日官府來人清雪的時候我才知曉,現下四處雪災,那有村子遭災了,都是軍隊過去救人救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