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之外,虛無雲霧,罡風凜冽,一座青慘慘的石臺高聳孤寂的立在那裡,上面的四根柱子佈滿玄異花紋,有暗『色』的痕跡一路延伸下來。
斬仙台。
天庭威壓之下,最令三界望而生懼的地方。
其下雲霧虛渺,漆黑濃重難以目見之處,就是使三界久聞卻不敢亦不得一見的,萬劫不復之地。雲霧虛浮,彌久不散,沒有人聲,也不見悽蒼厲然。
事實上,天庭有這等權勢的神仙誰也不願踏上這裡一步。
總有些繁複,糾結,以『亂』道心仙魂的記憶留存在這裡。
故而玉帝寧可將親妹妹壓於桃山之下,寧可派十日出而曬化,總是未曾走上這條雲霧虛浮的高臺,就沒有那份不安。
於是這裡就像被三界遺忘,經年不見人影,守在高臺下的兩位天將,一直無趣的直著眼發呆。日子久了,好似表情都僵硬下來,往往閒極無聊,想說上兩句話,竟都找不著詞。
“聽說……這幾日,天庭『亂』得緊……”
“天庭向來都是『亂』得你我看不清道不明,有甚希奇?”
這天將被同伴的話嗆得一窒,只得搖頭:
“我不是說誰死誰活的事——”
“你是想說那位司法天神,如何又不是誰死誰活?”
兩天將同時皺眉,搖頭。望著那虛無的雲霧,也有了一抹嘆息。
比起數千年前枉死於此的九天玄女,楊戩他們倒是經常能看見的,說來也是讓三界戰慄,司法天神出現在斬仙台前的次數越多,被誅仙天雷所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的神仙越眾,越是令人聞風喪膽,怯懦不言。
“顯聖真君這一走,只怕你我又得熬這孤寂日子了。”
說不上是冷嘲熱諷,還是別有感慨,兩天將各自苦笑,卻也說不上來是希望日子熱鬧些,還是希望這裡徹底冷清孤寂下去。
“其言可畏,其心可誅!”
這聲冷笑驚得兩天將險些跳起來。抬眼望去,那虛浮雲霧竟似離散,遠遠而立的一人,赤足散發,著青寒長袍,上有繁複奇異的紋繪延曼而下,衣襬長長落於雲上,只披於其身,不做絲毫束縛,這看來非裹非衣的上古神仙才有的裝束使兩天將一眼認出,頓驚而諾諾行禮,不敢再出一聲。
緩緩踱步過來,沉冷秀雅的容顏上也不知是悲是喜,只在唇角噙著一抹冷峭的譏諷,他的眉很高,很細,雖然那雙眼,總是帶著笑意,卻因那深藏於下的冷肅而愈發陰柔詭秘起來。
輕輕擊掌,帶著淡淡譏諷的聲音在這雲霧裡瀰漫:
“都言世人善忘,如斯如實,除了你等還記得那些早葬身於此的神仙,這三界之中,就只有凡間香火,還有九天玄女一席之地,偏偏這等無知凡人,也不過求個心安,哪路神仙都敬拜,誰也不漏,凡人若此,這天庭之上搖擺不定做牆頭之勢的神仙,倒顯得更無情些!呵呵,了不起,當真了不起!”
兩天將哪敢接話。
如果說三界之中,天庭之內,王母娘娘的權勢無人可比,東華帝君曾經掌控天庭,玉皇大帝乃是三界至尊,但是眼前的這位,卻是唯一可以影響並改變娘娘決定,更與帝君相交多年,兼深得玉帝信任。這般威赫顯望又不為人知,三界之中,除他之外,再無旁人。
“赤松子……你總算是沉不住氣了?”
話聲未畢,只見聲音,不見人影。兩天將驚惶而望,竟是不知。
“三界都成這般,老祖您都出了紫霄宮,我怎能不出來湊個熱鬧……”赤松子不驚不怔,不怒不敬,只撫掌笑道:“那劉沉香,初劈華山上得天來,也算是意氣風發,怎奈何他這目中無人著實虛得讓所有知情人都恨不得踩一腳下去看笑話,我『插』上一腳,又有何希奇?”
蒼老語音瞬息森寒如冰:
“你就用這等話,來唬弄老道?”
赤松子卻是漫不經心的笑笑,他的眉太細,太高,縱然這般風神俊朗臨風玉樹,語氣宛然誠懇,還是有種微怒不屑,看輕一切的傲慢:
“不讓沉香那一家好過,是娘娘的意思,可是讓他一家像如今這樣不好過的,卻是我擅自更改。”扳弄著手指嘆息,目光悠悠而視流雲慘淡虛霧惶惶,既非怒,也不喜,就是淡漠的笑著,一點沒笑意的牽起弧度,譏誚加敷衍的嘆息:
“以娘娘之意,使他等知楊戩所為而錯愕,驚悔,三界共棄之,讓他雖一家團聚卻離心不得所安,雖生猶死,也算是出了口惡氣,勉為其難報了被欺瞞矇騙之恨,但是呢——”
微微眯眼,依舊是笑,卻比不笑更冷:
“我見老祖似乎也是氣得狠了,大約與我一般,都覺得這法子不過意,不解氣,或者有熱鬧可看,這麼輕易過了,我不懊悔,就怕老祖捨不得這大好機會!”
“哈哈……”
笑聲漸大,聽來愉悅無比,卻是驚得兩天將恨不得捂住耳朵,也不敢再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