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又回想起小的時候,她爹孃還有大哥看到她受傷之後的自責與害怕,還有她那時怎麼也看不明白的情緒,原來便是如此啊,可是在她意識到之時卻一切都已經晚了。
她自以為自己能識人心,擅心計,可想來一切不過都是自以為是罷了,人心其實能輕易看破的呢,她怕是連自己的心也不曾看得明白。
“我之所以要回來,一開始是衝動,是因為仇恨,是因為還有未完之事,可衝動在歸來的路上卻已漸漸冷卻,仇恨也因知曉靳天的死變得無處可洩,未完之事卻又不知該從何而始。”
她的恨還在,深紮在心底,而比她有著更為強烈的恨意的是她的弟弟,即便每每見到她之時他總是好似以往一般,可是那眼底散不去的寒意與仇恨與她何其相似,卻又更深幾分。
想保護他,想讓他往後能平安一生,想讓他不再惦記著仇恨傷害到他自己,想讓他遠離這個無盡的漩渦。
她要回來,在他來之前將所有的事情解決掉,勸服自己放下所有她才有勇氣去勸說他放下。
她需要時間,她需要做些什麼,她更想回來見見她已逝的師父,只有他才能化解她心中的恨。
在青瀾觀這裡,她總是能感受到平靜,在這裡總是能想起她不曾忘記的卻是並不能輕易想起來之事。
師父他教導她,引領她往前走,教她為人處世,教她去理解他人……她想,只要一一回想起來,她許是能漸漸走出來,也許能明白他以前告訴過她的事情。
“師父他教了我許多事情,只要呆在這院中,我總是能想起許多,就好似師父依舊還在我身邊一樣,莫名的能夠平靜下來、安心下來。我想細細斟酌思考一番,我該怎麼做才能叫自己放下,怎麼讓澄兒放下。”
“也許我一開始便是想回來復仇的,傾盡所有將他們全都毀掉,可是,費盡心思,在這之後呢,我是否就能如願以償尋得解脫呢?如今我卻是有些茫然了,看到嫂嫂、殊兒……還有那個孩子,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了。”
“不想將他們牽扯其中,不想讓他們同我這般痛苦。殊兒他還小啊,這般懂事,他原可以過得無憂無慮的,如今卻還要因為戰亂而擔驚受怕,為了嫂嫂變得不像個孩子。”
她忽的就想起來當初她似乎也被這麼說過的,這時想起來卻是覺得心中澀澀的,以往他們面對她之時是否亦是如此心情呢,一想到這些,她便覺得自己當真是不中用,當真是任性至極。
“大哥走前竟是讓嫂嫂照顧於我,而我卻撇下他們離開了那麼多年,讓他們擔心了這麼多年。原本該保護他們的是我啊,可我卻全然忘在了身後。”
落秋看著她臉上的痛色,心又是一揪,剛要開口卻被綺寒在桌底下拉住了手,朝她微微搖了搖頭。
“我不能再任性了,師姐和師兄將小小的畫兒留在了那達慕陪我一道回來,我不想連累他們,還有你們,我不想再失去誰了,我怕了。”
那一句“我怕了”又輕又顫的,讓二人心中皆是一陣抽痛。他們的小姐何曾這般過呢,不是折了羽翼,而是傷了心。
“小姐……”落秋輕聲喚道,“無論小姐想做什麼,落秋定當跟隨。”
氣氛變得有些沉重,尹映梨聞言抬頭看向她朝她嫣然一笑,遂道:“謝謝你們一直陪著我。”
對他們言謝雖有過幾回,可是今日聽在心裡卻又是另一番滋味,他們的小姐變了許多,這種轉變原本是好的,可是他們卻覺得心痛。
落秋喉中一陣哽咽,雙眸中的淚水閃了閃,她伸手拉住尹映梨放在石桌上緊揪著的雙手,搖了搖頭,卻是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