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他說風就是雨呢?”
陳盈不想自己沒當真的事情,居然被陳霜給當真了,笑著謝了她,遂把她手裡的荷包拿過來仔細瞧了瞧。
見是個壓金刺錦繡著雙蓮並蒂的如意荷包,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血的。且其上配色文雅,針腳平整,隱約讓人有些熟悉之感。
陳盈觀摩罷,拿在手中,便向陳霜道:“這樣一個東西總得要好些日子才能做得出來的,難為你給我考慮這麼周全。”
“只要能為姐姐分憂,妹妹便是辛苦些也無妨。”
陳霜心虛垂下了頭,眼看陳盈並未起疑,對那荷包亦是喜愛不已,這才閒話了兩句告退出來。
適逢這幾日陳盈身上月信剛過,才將將舒坦了些。
周弘治隱忍了幾天,難得今兒朝中無事,便在傍午時分就早早到了凝月宮。
先是說起新科士子們,因這次科舉的狀元乃是謝道安的高徒崔璞,由是周弘治便從崔璞身上起多說了兩句。
崔璞出身清河,清河崔氏原是隋唐時五大顯貴門閥之首,鼎盛時期,其門第幾乎可與南北朝的琅琊王氏、陳郡謝氏兩大家族比肩。
雖然如同王謝一樣,在朝代更迭中逐漸沒落下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除卻王謝,其家族的文采風流,至今難有可堪匹敵者。
是以崔璞中狀元,從一開始便在眾人意料之中。
至於狀元之下的探花盧照齡、李博南,亦都屬門閥顯貴之後,三甲之中無一人是寒門出身,這不得不說讓人痛心。
陳盈經歷過高考,也知寒門出貴子十分不易,若說輸在努力上倒也罷了,可是若從起點開始就輸了,那這一生可要怎麼去追上前面一直領跑的人呢?
是以,對於周弘治的嘆惜,她倒有自己的幾分見解:“此前你說讀書不易,一來書不易得,二來字不易識,三來文不易懂。世家公子,從幼時起便有良師益友為伴,又有書閣書房供他們觀閱,他們想學不好都難。可是寒門子弟則不然,本來養家餬口就是一件難事了,若在養家餬口之外抽出閒來讀書,就更非易事。何況,他們還得有那錢去買書,有那錢去請教夫子能考上進士,就相當於是打了個翻身仗了,又豈可強求他們中狀元?”
“你說的話,朕心裡自然都明白。”
周弘治長吁口氣,遙望著槅扇門之位狹窄的天空道:“可是朝堂並不僅僅是世家子弟們的朝堂,它也是天下百姓的朝堂。世家子弟多了,必然少不了盤根錯節,結黨營私。寒門子弟即便能入朝堂,將來也須得依附著世家子弟,才能順當的走完這場仕途,這就是朕擔心的地方。”
因為世家子弟自小衣食無憂,不懂百姓疾苦,他們所思所想的,大多都為家族計量。而不似寒門子弟,他們自底層來,知民生多艱,知百姓多苦,想必會為一方百姓謀些樂土。
但若為了走好仕途依附世家子弟,那同家奴又有何區別?
此事從前朝時起,就是個弊端,到如今新朝初立,需要依附各大世家的地方依舊很多,貿然動之,必會招來引火燒身之禍。
可若是就這麼置之不理,長此以往,只怕新朝又該像魏晉那樣,被世家大族視為掌中玩物了。
就連陳家這樣的新起氏族,才經歷了幾十年,就在朝堂盤根錯節成了一株大樹,簡直難以想象百年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陳盈看他為此事著實憂心,想著哄一鬨他,遂轉換了話題,把陳霜送進來的荷包拿給他:“吶,你前番不是要荷包嗎?今兒正好有一個送給你。”
周弘治被她這麼一鬧,一時也放下了朝堂上的煩心事,順手從她那裡把荷包接過來,看那荷包做工精緻,陣腳細膩,一見就不是生手做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