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腳步聲響徹在宮廷甬道之上,似驟雨打窗,迫人心絃。
高得祿緊跟著君王的步伐不停,一抬頭看那延禧宮已在眼面前兒,忙忙的著人前去通報。
延禧宮內,黎姜還在殿中站著,身姿筆挺,如傲雪白梅,冷眼橫對著太妃娘娘,分毫不曾輸了半分氣勢。
站在她身邊的小公主清妍,似是沒料到她的皇祖母與陳母妃竟會當場吵了起來,她雖不知會發生什麼事,然而單看著殿裡的情形和現下的氛圍,也知曉不會是什麼好事了,下意識攥緊黎姜的衣袖,小心而怯怯的道:“母妃,我害怕。”
“你怕什麼?”黎姜握住她的手,用掌心溫熱了一熱,“別怕,我就是和她講講理而已。”
講講理!呵,她倒是不知曉離宮這麼幾天,不請安的人竟還有理了。
韓太妃眉頭一鎖,適逢宮娥們領了張嬤嬤和吳嬤嬤二人前來,當即便道:“二位嬤嬤來的正巧,本宮正有幾句話要問嬤嬤。”
張、吳兩位嬤嬤聽聞,忙都躬身拜道:“但聽太妃娘娘示下。”
太妃一擺手,免了她二人的行禮,卻問她兩個:“你們兩個都是宮中積年的老人了,對於宮中規矩最是熟悉不過,本宮如今上了年紀,腦子不太靈光,倒是要問一問兩位嬤嬤,設若妃嬪犯錯,按照宮規該如何處置?”
兩位嬤嬤中年紀較長的張嬤嬤便躍出一步,回道:“這得看犯得是什麼錯,大錯大懲,小錯小懲,方見公平分明。”
太妃便道:“依嬤嬤所說,妃嬪不來晨昏定省是大錯還是小錯?是大懲還是小懲?”
張嬤嬤道:“《禮記》有云,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凊,昏定而晨省,此乃古有的規矩,不可改之。再則,百行孝為先,無故不晨昏定省便是為不孝,不孝乃萬惡之首,應當大懲。”
“那麼,何為大懲?”
“大懲有三種,一是拶指,二是鞭笞,三是杖刑,其中以杖刑最大。”
“是嗎?”韓太妃陰沉地掃了一掃黎姜還在兀自倔強的面容,不覺又問張嬤嬤,“你倒是說說看,貴妃以下犯上,不孝不敬,該當用大懲之中的哪一種?”
“貴妃娘娘?”張嬤嬤面色陡驚,萬萬想不到太妃娘娘要拿捏的人竟然是新近頗得盛寵的陳貴妃,她余光中偷瞄一回貴妃的神色,低著頭沉吟半晌方道,“老奴私以為……私以為該用拶指。”
拶指?
莀若在外頭聽見,眼前幾乎一黑,沒嚇得昏過去。
這拶指的刑罰,乃是用繩子穿五根小木棍,套著手指,用力收緊。明面上看去是比鞭笞、杖刑輕一些,但內裡之苦非常人能受。只因那十指連心,夾一下就足以讓人痛徹心扉,何況照太妃娘娘眼下的勁頭,對待貴妃勢必不會只是夾一下那麼簡單。
若是夾得狠了,廢了兩隻手兒倒還是輕的,只怕、只怕娘娘受不起這等委屈的……
她想起早前發生的那樁自殺的秘聞,心頭彷彿捶著一面打鼓,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唬的她連大口呼吸都不敢,生怕一個不查那顆動盪不安的心就能從嘴巴里跳出來。憋到極處,只能背地裡暗罵銀霜幾句出氣,也不知那妮子到底有沒有想出什麼好法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