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趕快上車,阿奶跑不見了!”
“啊——!”
“都怪你,光顧著她!幸虧小季想到爛泥渡,帶了阿爺、大姑媽剛把她尋回來。阿爺之前尋我倆尋不著,這會生氣呢!”
任東傑一口氣跑回車上,捂著臉,趴在方向盤上,委屈又難過的眼淚流了個痛快!
等自己稍稍緩過情緒,抽了紙巾胡亂擦過臉,糾結著要不要回去再看看陶麗琴,拿起手機準備向鄭亞娟報備時,卻驚見任家旺之前撥打的一個又一個電話。
在任東傑心裡,六歲之後一直照顧他、愛護他的祖父母可比撇下他逃離家中的生母重要多了!此時,他已顧不上重病急救中的陶麗琴,慌忙給父親任詠剛打電話。
這下他才察覺到父親的手機可能沒電了,一口氣跑回住院部,一把拽住還要給陶麗琴開啟水的任詠剛,一邊怨怪著,一邊拖了他往樓下跑。
幸虧任詠剛一直堅持游泳等鍛鍊,要不然被兒子這麼拖著跑,根本吃不消。
聽到老母親走失,他的魂都飛了,拉大步子,甩開兒子往車邊衝。
平時除了在便利店中打轉,就是躺倒在家看電視、炒股票、打遊戲的任東傑竟跑不過上了六十歲的父親。跟到車邊,他一口氣差點沒喘出來,拉住車門拼命地咳嗽,已忘了用鑰匙開車門。
任詠剛只能拼命給任東傑拍著後背。他常年在輪船上工作,手勁相當大,拍得任東傑感覺背都快斷了,連連搖手。任詠有些懊惱——他與父母怎麼把兒子寵得這麼燈籠殼子一樣。
可他更懊惱的是:竟為了陶麗琴的事,昏了頭,出門不僅沒與父母打招呼,更忽略了父母早已高齡、母親還有阿爾茨海默症。難道,是因為自己六十歲了,還在享受父母的照顧嗎?
詠剛真是後怕啊!從兒子的話語中,雖然得知老母親已經找回,可任萬一,她走失找不回來,或者在外出了什麼事……他後悔都來不及!
任東傑何曾不懊惱?“都怪軒然這個小赤佬不懂事!鬧什麼請同學吃炸雞與唱卡拉ok?也不曉得多關心老阿爺、老阿奶,多陪陪他們?”
“還講軒然呢,你自己呢?亞娟呢?從小到大給阿爺、阿奶帶大的,到現在還要阿爺幫忙收拾屋裡,你倆關心過阿爺阿奶嗎?陪他們講過多少閒話?陪他們去過幾趟醫院?不講表妹念申做得比你們好得多,就是小季,都比你們強!”
“……爸,你不要講了!”任東傑看都不敢再看父親,手忙腳亂髮動車輛,“讓我專心開車,趕快回去看阿奶,讓阿爺消消火!”
“啊呀,現在的條件是真的好了!我記得,二十幾年前,我還沒退休時,與現在差不多的時間加班回來,恰碰著落雨。趟了冷水回家不算數,更是外頭下大雨、房間裡落小雨,煤球還受了潮,生不起火來,我冷得呱呱抖上海話:打哆嗦),可想吃點熱開水也沒有!詠剛與詠萍都不在家裡,後來,還是你們媽媽跑到老楊家裡去要了半瓶開水,給我衝了個熱水袋……”
舒適的住房、厚實的衣物、熱乎乎的電熱毯……很快讓寒風中歸來的兩位高齡老人恢復了體溫與精力。看著老伴杜雪珍吃過季存買回來的雞湯麵,被詠蘭與念申照顧著擦了臉,安心地睡去,任家旺捧著熱乎乎的牛奶,感嘆。
鋼針一樣的刺疼感霎間傳滿了背!詠蘭一邊聽著父親的話,一邊要去倒掉老母親的洗臉水。一番奔波後,她也感覺又渴又餓,也想吃一點雞湯麵,可哪想到剛端起盆來,就感覺腰間一扭,讓她痛撥出聲。
“我去倒!”季存急忙搶下她手上的臉盆。
念申扶著母親在床邊坐下:“是腰椎老毛病犯了嗎?”
“嗯!”詠蘭痛苦地捂著腰,感覺動一下都是折磨,“上午摘小菜時,就感覺不舒服了。”
“那怎麼不貼膏藥呢?”念申嗔怪,伸手拿過母親的揹包,從中掏拿她一貫隨身帶著的止疼膏藥,卻看到了父親常備的藥盒,“爸爸急衝衝回老家,藥帶了嗎?”
“……只怕沒帶吧?”詠蘭想了想,焦急起來!
談培祥近年來,血壓不穩定,心臟的早搏現象也加劇了,按醫囑,這些老年基礎慢性病都是需要長期穩定用藥的。可是談培祥日常相對木訥老實,吃什麼藥都是由詠蘭安排與提醒,時不時就會忘了的。
他這次賭氣匆匆回家鄉,估計就沒帶藥,這可怎麼辦呢?
詠蘭不由懊惱起來!她也太忽略照顧老伴了!難道平時真的把他當小廝在用?那也太不厚道了!
這邊詠蘭在自責,那邊念申也懊惱不已!
她也是知道父母有老年慢性病的,怎麼對父母缺少關心呢?平時只享受父母的照料,這反哺關心的事做得太欠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