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富,田花,你倆別再和人吵吵了!別吵啦!”
村支書被季保富夫妻與那鄰鄉女人吵得頭上冒煙,正難捱,接到季存電話特高興!
“快點,你家栓娃來電話了!”丟下電話,他急忙去喊季存父母來接聽。
季存聽到“咚咚”小跑的腳步聲,拿著話筒,正準備喊“爸,媽”。
可他的嘴還沒張開,就聽電話那邊傳來破了音的哭號:
“栓娃,你還想到有爹媽啊?啊——?你個養不熟的倔驢!”
這一聲透過話筒傳出的女音太激烈,引得菸紙店內彎腰搬汽水的老闆轉過頭,驚訝地看著打電話的年輕人。
季存耳道中“嗡嗡嗡”直響,直覺父母出事了,頭腦裡一根筋緊繃著,急問:“媽,你和俺爸怎麼了?發生啥事?!”
電話那頭的胡田花此時心中百般委屈,對兒子季存有千般怨懟,只管扯了嗓子哭,就是不說話。
身邊的季保富看不下去,伸手掰開她的手:“娃來電話,你光哭有啥用?不知道電話費錢?一邊去,我和栓娃講講。”
季存握緊了聽筒,聽見他爸生氣地嚷嚷:“你這剛走才多久啊?那女人又來啦!盯著問你到哪裡了!還想要你的地址咧,說給你寄東西!”
“她又到家裡來了?”季存的手一哆嗦,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季保富回頭提防著門外,見那女人果然追到村辦門口,想進門,多虧被支書攔著,更加氣憤:“她安的是啥心?不就想問你要錢?憑啥咧?栓娃,你可不能答應!答應了沒良心,遭天殺的!”
“……”菸紙店老闆差點被這話逗樂了,想笑又不好笑。
他也沒心思理貨,索性拿了塊抹布,在早晨已抹過一遍的櫃面上擦來抹去,順便聽聽季存怎麼回應。
聽父母激動的語音,季存感覺太陽穴裡的神經“突突”直跳,本能地想說:“那你們就不要告訴她。”
可是,想到火車站裡,執拗地追著他,硬往他懷裡塞雞蛋和油餅的那人……想到那人眼中既愧疚又渴望,既瑟縮又堅持的目光,他忍不下心!
她,可能不是為了要錢吧?
她,在火車站一直喃喃地對他說:“栓娃,我不是想給自己要錢,你信我啊,我自己不想拖累你!……是我不好,鬧得你不想在鄉里呆……你出門,外地情況不熟悉,自己多當心……你要願意,也給我去信啊。這是我找人寫的地址,你收好,收好……”
那一面,也不過是他與她相見的第二次。
哪怕她反覆說:之前她時常遠遠地跟著他,偷偷地看他!
可他對她,是完全陌生的!
但莫名的,一見面,就有著一份熟悉!
在面對她的淚眼時,會浮上莫名的憐惜!
就是這種熟悉與憐惜,讓他沒辦法再推拒她塞來的食物,讓他沒辦法拒絕她伸手為他拉平襯衣又撫上他的肩頭與後背……
而現在,季存也因此,沒辦法按父母的要求:堅決地拒絕她的聯絡!
電話那頭的季保富,沒聽到想要的回應,著急起來:“栓娃,你在想啥哩?你不會真想給她錢吧?”
一旁的胡田花,哭聲停了一下。稍過幾秒,更加淒厲地哭號起來:“那我們養栓娃做啥哩?這二十多年,費啥心咧?嗚~她就是個強盜,是個無賴!無賴!”
季存聽著母親的悲傷,心疼~!
他沒辦法解釋:一向強勢、做起農活敢和男人比的母親,如何一次又一次發出這樣的哭號。
她,一定是太著急了!
她,一定是太害怕了!
哪怕自己緊貼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向她做出保證:一定不會不管他們這對花費二十多年心血的父母!一定認真回報他們的辛苦!
可她,還是不放心的!
想到這,季存心中泛起心疼!他,捨不得父母再失望與傷心!
因此,他放緩了聲音,用異常肯定的聲調安慰:“爸,您放心,也請媽放心,我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