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反駁伏念,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嬴政是不仁者而在高位,播其惡於眾。秦國統治下的六國百姓,境況悲慘。這樣的統治者,人們反抗他,是正義的。
伏念說,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沒有了倫理綱常,沒有了社會秩序,還談什麼社稷國家。沒有社稷國家,民眾的利益就得不到保障。
伏念還說,天,地,君,親,師,是儒家不肯磨滅的綱常倫理,身位臣子,不該議論自己的國君,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如果真的讓伏念帶領儒家,入主中央書院,主導整個天下的導向,再搭配上嬴政、李斯,這個陣容,恐怕真的能讓儒家提前變質。
若是陸言十年後復出,看到那個時候的百姓,開口就知道倫理綱常,自己辛苦半輩子,努力想開啟那麼一點民智,最後反而加速了民智的閹割,他怕是毀滅世界的心思都有。
伏念知道顏路不看好自己的原因,但他既然有了這樣的念頭,又怎麼可能從心底拋去。
從小就是“儒家未來掌門人”的伏念,看到這種讓儒家壯大的契機,他絕對不會放棄。
顏路看著師兄嚴肅沉靜的臉龐,自己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如果未來有一天,陸言要殺大師兄,自己,該怎麼辦?
不,不會的,大師兄支援秦國,陸言沒有理由對他出手。
可中央書院……
他內心計較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大師兄,小聖賢莊歷來精修學問,不參與軍國政治。即便歸秦,又何必捲入朝堂之中。”
伏念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個性淡泊,又修煉坐忘心法,這倒的確像是你會說的話。可隱居不出的齊墨、楚墨,他們又是何等下場。儒家小聖賢莊,僅僅是這六個字,就意味著一方勢力,作為一方勢力,又怎麼可能脫離紛爭。”
顏路無言以對。
此刻,他有些怕了。
好友陸言,為了畢生的理想,已經走上一條不歸路。大仁不仁,至情無情。這條路的最後,是陸言自我毀滅,還是成就理想歸來。
顏路不敢想象,可他攔不住陸言。
師兄伏念,為了儒家的壯大,準備投靠秦國之後,入主中央書院,接過陸言的教化之功。這,陸言能容忍嗎?最後,大師兄……
顏路又是不敢想象,可他同樣攔不住伏念。
“譁~”
顏路突兀地站起身,呼吸急促。
伏念抬頭望向他,不明所以,“你怎麼了?”
顏路勉強一笑,故作輕鬆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還有重要的事。”
說完,他便快步離開了湖心亭。
伏念站起身,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最後搖了搖頭,“坐忘無心,你的心境破了,居然佯裝無事。”
……
顏路匆匆離開之後,來到小聖賢莊臨海的地方,望著遼闊無際的大海,放空自己的心。
“沒想到,有一天會因為自己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是人傑,而感到自己渺小得無力。”
他雙手拍在欄杆上,身子微傾,感受著海風掠過自己的頭臉。
“陸言兄,大師兄,子房,結識你們,究竟是顏路的幸運,還是不幸。”
他惦記的這三個人,隨便挑出兩個,理念、立場都不一樣。而且還都是誰也改變不了的那種。
這三個人,在他顏路的生命軌跡裡,註定將留下濃墨重彩的數筆。
而結局,註定會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