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啟這時主動走出來說:“王上,先前我收攏難民的計策收效微乎其微,讓我大秦在天下顏面有些掛不住。臣以為,這一次,可以再開函谷關,收容因戰爭活不下去的魏國百姓。”
上次這個收容難民的計策,可是讓嬴政狠狠地心傷了一把,天下民心不向秦國,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良久。
現在熊啟再次說起收留難民一事,嬴政有些困惑,“這韓魏黔首有什麼差別嗎?韓國人寧願在楚國統治下,都不願意來我大秦;更何況我之前剛剛打滅魏國軍隊越十五萬之眾,那魏國人肯來我大秦?”
不光是嬴政,其餘秦國大臣也都是心有憤懣。
我大秦開出優渥的條件,你們居然不識好歹,實在是欺人太甚。
尤其是老秦人,對於大王用田宅、免稅這樣的優待招攏中原百姓,更是心裡沉澱著一些不滿。
嬴政這麼一說,當即也有不少人附和著問昌平君熊啟。
熊啟面對眾多的懷疑,不慌不忙地說:“大王,之前我要收攏難民時,戰爭已經結束。楚王將土地賞給氏族,氏族迅速招撫百姓,這才使我計策成空。而接下來這場伐楚之戰,趙楚相抗,在魏國土地上征戰。魏國的平民黔首將身處水深火熱,倘若我秦國在此時伸出援手,他又有什麼理由不投我大秦?”
嬴政聽到這裡,其實已經心動,但仍然對於這件事心有顧忌。於是對著熊啟問道:“垣蒲衍大戰,整個魏國因為我秦國的戰爭上下白衣裹素,這等深仇大恨,魏國人能放得下?”
李斯剛剛搶過繚的話頭,現在又“適時”地回答嬴政:“大王,國師先前曾有過人之需要的論斷,最最基本的就是生存需要。大戰期間,生死不可預卜,隨時有可能滿門覆滅。只要我秦國開啟這救命之門,定能招攬到足夠多的人口。畢竟,雖然有捨生取義的說法,但天下如伯夷叔齊那樣的人,終究只是極少數。大多數的人,面對眼前戰火紛飛、腥風血雨,而我大秦庇護下安如泰山,還能享受王命賞賜,這等對比之下,必然會紛紛投靠於我。”
熊啟雖然被李斯搶了個話頭,但也不惱,態度依舊老神自在,說話仍然不急不緩,“廷尉大人此言有理。所謂國仇家恨,在最要緊的生存危機面前,還是可以放下的。
這即將發生的趙楚大戰,我秦國一來可以坐山觀虎鬥,消耗兩個對我有威脅的強國;二來,趁著戰亂插手趙楚魏三國的市場,為我之後一統天下的大戰提前做準備;三來,列國紛爭,而我秦國獨獨置身事外。興修水利發展國內民生,收納流民拯救蒼生於水火,這是名利雙收的大好局面。
等到這場趙楚大戰落幕,這兩個強國消耗甚大,我秦國蒸蒸日上。大渠落成之日,就是我大秦問鼎天下之時。恭喜大王,大秦萬年。”
熊啟說到最後,直接乾脆利落地跪下來大喊口號,他這一聲壯年的怒吼,彷彿叫出了自己對大秦的忠肝義膽。
滿堂文武頓時齊齊地跪下來,口中也跟著喊,“恭喜大王,大秦萬年。”
朝堂計議到這裡,其實已經差不了多少,魏國派頓弱來秦國求援這件事如何應對,還有之後的大戰秦國的一個外交方向還有軍事方向都已經確定。
見證了整個朝會的百官,對於確認秦國下一階段要如何行事的幾位大才也都讚歎不已。
熊啟本身是秦國人,羋姓深受王恩。陸言、李斯則是早早地認準了秦王政,分別身居高位。突然又冒出來一個客卿繚,同樣不遑多讓,幾個計策都得到了大王還有秦國文武的認可。
這秦國的人才一茬一茬地出現,朝堂上的坑就那麼多,當今大王又是個不拘一格用人才的雄主,秦廷的文武百官難免心中升起一種緊迫感。
這要是自己沒有什麼真本事,遲早會在秦國朝堂混不下去。各個平時幹事的時候就更認真了。
秦廷的會議結束之後,身為魏國求援使者的頓弱,迅速地就得到了訊息。
知道秦王無意插手此時的楚國滅魏之戰,他捏著自己白花花的茂盛又雜亂的鬍鬚,長長地沉默之後,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不愧是當今秦王,看來這次魏國是鐵定亡不了,只可惜,秦王給的這個續命,不知道能給大王你續到幾時啊……”
頓弱在魏國朝堂上發誓,這次定要在楚國的鐵蹄下保全魏國,不然就會為大魏死節。
這個時代的,諸如頓弱這樣的高知分子,他們的誓言還是可以信任的。
額,話也不能這麼說,曾經有個叫張儀的人,這位高階知識分子,他的承諾和誓言就十分的不值得相信。
頓弱在自己的腦子裡思考了良久,覺得自己已經差不多可以理解秦王暫時不插手楚國攻魏的原因。
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層,他才喟然長嘆,老臉上寫滿了讚歎,“秦國君臣如此,可魏國君臣,列國君臣卻……害,這種事情,當真是強求不來呦。天命所歸,天命所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