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家出事了。六爺回到老家四隊,老軍人老警察作風初心不改,在生活中艱苦樸素,勤儉持家。那從朝鮮戰場上帶回來的純牛皮腰帶因沒有搽油保養而開啟了小小的裂紋,顯得陳舊而滄桑。他常拴在腰上,除睡覺時才離開自己的身子。工作中,更是雷厲風行,與老王隊長配合默契,全力支援。在老學校的拆遷和新學校修建期間,派勞力,打地基,備材料,找匠人,安全維穩,後勤保障等,這些工程量巨大,作為主抓工程的大隊幹部之一,需要王隊長投入大量時間時間與精力。期間,四隊的工作就歷史地落到六爺這個副隊長身上。
作為抗美援朝老兵,還在退伍後當過地方警察,工作經驗是有的。把全隊的勞動力分成三個作業組,隊幹部中的會計員、出納員、保管員分別兼任三個作業組長,副隊長六爺就帶著記工員來回地巡邏生產情況,實時記錄在案。間或開個社員會,安排總結工作,通報進度,對積極的,幹得好的給予表揚,對需要注意的給予提醒,對做得差的進行批評指正。還定期找王隊長彙報工作。王隊長非常滿意六爺的工作。
就在這個時候,六爺家發生了安全事故。一個夏日炎炎的中午,六奶奶把午飯做好了,到處找她大兒子魚兒吃飯,可大聲吼了好久,不見回應。
六奶奶有些著急地問大女兒蘇:'你大弟弟魚兒呢?你看見他沒有?‘’蘇搖搖頭,不知道。
又問銘兒:“你哥哥呢?”銘兒也搖頭。
六奶奶轉身就去馬老師家和記工員家尋找魚兒,仍然沒有找到。鄰居都說沒有看見。這讓六奶奶更加慌了手腳。她又轉念一想:魚兒難道是跟他爸爸一路去了王隊長家,於是叫蘇帶銘跑去王隊長家找爸爸,看看魚兒跟路沒有。
六奶奶坐在門口那塊大大的成長方體狀的當成板凳坐的石頭上,等了大約十幾分鍾,六爺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卻沒有看見魚兒,這下讓六奶奶臉色頓變,問六爺:你看見魚兒沒有?
六爺拍了一下冒汗的額頭,並跺了跺腳:糟了糟了,魚兒剛才跟在我後面,跟到龍王臺老井邊時,我沒有讓他去王隊長家,他就各自回來了。說著,也非常著急地向河溝跑去。全家都在溝裡尋找魚兒。就在離老井不到百米的深溝水潭裡找到了魚兒。水潭不深,最深處不到一米,面積也不到,就兩個平方米,這裡就是四合頭和老院子的婦女們洗衣服的好地方,這下卻要了魚兒的命。六爺由著急變悲痛。猛地伸出強勁的大手把埋頭的魚兒抓起來,跑步抱回家,放在家門口的石條上。六爺與六奶奶哭得死去活來,蘇與銘也哭著鼻子,不住地用衣袖揩淚水。
我父母聞訊後也趕去四合頭勸說六爺全家人,一個隊好多人都趕來了。王隊長勸說六爺節哀後,下午安排人把魚兒掩埋了。這件事情跟六爺打擊很大,從此就不讓二兒子銘玩水,到老井邊,到河溝水潭都不行,更別說山坪塘,所以銘一直就沒有學會游泳,只遠遠地看著我們在溝裡築起水潭戲水,在大池塘裡游泳。他那羨慕的目光,讓我們同伴看得清清楚楚。魚兒的溺水,讓全隊的各個家庭敲響了安全的警鐘。隊裡的算命先生說了,魚兒這個名字起錯了,魚兒離不開水嘛,彷彿就跟王隊長的么兒起名叫池一樣,與海洋江河比起,滄海之一粟嘛,怎麼能夠長久呢?從玄學角度講不無道理。
過了幾年,本隊再次發生了溺水事件。但那不是死的孩子,而是一個十八歲的姓胡的男青年溺水死亡。他是劉家塝劉保管員的妻弟,也就是王隊長的小舅子的小舅子。胡姓男是從五隊遷來住姐夫家的,因為當過大隊幹部的父親死後,母親改嫁他地,他就投親來四隊。他本來不會游泳,卻偏偏在中午時,揹著揹簍上坡割牛草,獨自一人來到那個如鍋兒底的全隊最深的堰池裡,一下水就再也沒有爬起來。他姐姐也是中午吼他吃午飯卻總是沒有應聲,便找到大堰池,看見空空的揹簍裡裝著衣服鞋子和鐮刀,就確認無疑了。滿滿一塘水,打撈好費事,最後還是我父親紮起木筏,在最深的鍋兒底那裡,用兩丈長的竹竿裝上魚叉把胡崽的屍體提到水面。這時,我們小孩子都嚇得遠遠地躲開,堰塘邊。日落西山,殘陽如血。這就再次敲響了安全的警鐘,從此我們小孩子再也不敢到這個淹死過人的堰塘游泳了。
幾十年過去了,這個淹死人的堰池就是我二哥的魚塘,每年都有幾百上千斤魚兒出產,可我從來不吃這魚塘的魚。每次放生時,總是讓孩子從這裡把小魚苗放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