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顛駐足在大理寺地牢前,久之不入,只是在外頭遠遠凝了許久。
此次林初七壓入了大理寺深處,獨自一牢,尚無人可同她談天說地,她如此一番多有口舌之言人,如何能耐得住寂寞。
守獄門的獄卒,顯然看入了眸。
平日裡他皆是步履匆匆,如今卻是駐足不前,只若想起林初七,便明白了幾分。
但卻不敢同他說上分毫,生怕激怒了他。
他便在這兩個獄卒眼皮子底下輾轉了好些時候,直待其渾然欲睡時,才踏進了地牢。
二人睜眸,堪堪一聲嘆息:“終是進去了。”
正欲拂淚拭去,感之其所之不易。
穿過狹窄凝露潮溼的地牢,看遍其中窮兇極惡之徒,再想起林初七,尚有一分心疼,將她同他們這些個魑魅魍魎視為一物,著實是委屈了她。
忽而,他便立在原處,只是遠遠的看著一處牢房。
燭火未明未歇,地面上泥濘滿地,僅有一道外界的光色從窗中投射而入。
他滿目氤氳,看著牢獄中的女子哆嗦蜷縮於一處,一襲白色卻燃著沉寂的囚服,面色之上皆是斑斑淚痕。
不知她是哭了多久,他尚少見過她哭啜的模樣,曾時她尚還意氣風發,如個少年兒郎。
如今卻陷在了這痴痴纏纏的兒女情長。
蜷縮著的林初七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存在,抬起眸來,映入眼簾的便是她欲見想見之人。
她的眸子中微有詫異,他終歸還是來看她了,許是情誼難忘,也不枉她唸了這般久,思了這些日。
便這般灼灼相望了許久,似看盡桃花山水後的餘光,但終歸是相望無言。
她時常能聽得獄卒聊她的事情,她亦是知曉她讓賀琅玥為難了,也讓墨顛為難,不少被她竊的朝臣皆要她殞命。
她尚不知自己日後是死是活,亦不知朝廷會如何處置,只希望在此刻能將其看進心底。
良久,墨顛欲轉身離去,林初七詫時有些焦灼,一聲低喚:“阿顛。”
墨顛驟然斂了眸,呼吸起伏流轉了半晌,轉過身,再而看向林初七。
踱了幾步,行至她的牢獄前,居高臨下的瞧著她。
面上不僅有淚痕,還尚有汙漬所染,她本是如此喜淨的一人,如今變得如此模樣。
心揪揪的疼痛。
“我是要死了嗎?”
這一問直擊心扉,如今父親答應了,她有轉圜的餘地。
墨顛搖頭,蹲下身來,同她平視,強行扯出一抹笑意道:“你不會死。”
她雖不會死,但她定然會在牢獄中待上好一陣子,韶華年歲,皆在其處蹉跎。
在此刻看見她的容色,他便毅然決然的下定決心,他不可當薄情寡性之人。
他話語幽幽灼灼,卻情深如晝:“待你刑滿時,便是你我成親之日。”
這一言讓她明目驟醒,況有些不可思議,抬著眸子盯了她許久。
他竟願意娶一個身為江洋大盜的她,當真不懼被世人所流言。
“我會為你安排一個身份,你若刑滿,你我便成親。”
他再而鄭重言之,這般話語的鄭重,讓她不得不信以為真,且是墨顛並不會欺騙她,只若說出口,便定會做得到,她信他。
一時淚流,涕淚嗆口,嗚咽聲傳遍了其地牢中,聲聲迴盪,涕淚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