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一切皆似往常,夜晚的梅苑正是風華似欺,正如初春時節,一股清冽微甜的風拂面而過,微碧的叢草縱橫,眼下盡是清雅悠長之景。
月光穿過樹梢灑了一地的星輝,賀琅玥坐在屋內,眼前擺著騰騰的蓮藕排骨湯,眼底似蒙了一層迷霧,鼻尖縈繞著溼潤的氣息,心底泛著漣漪,難以平靜。
這是她母妃最為喜愛的一湯,亦是她年幼時最為難忘之物,傷懷時,病痛時,母妃皆會盛上一碗,護起她心底的溫暖。
“長公主,您又睹物思人了?”則鳶見她的眸光在玉鐲與蓮藕排骨湯二者之中徘徊,心意闌珊。
相思寄明月,璞玉似故年。月盈月缺,也待相逢,屋外潤雨無聲,屋內紅燭將歇,夜色墨黑且又漫長,而思念更亦荒涼。
“那年,母妃因救我而落下病根。若不是我,母妃不會早逝。”賀琅玥心緒霎然墜落,滿心荒涼,眼見眼前的蓮藕排骨湯那氤氳縈繞的熱氣漸漸褪去,眼底似迷似霧,不見其情緒。
“那不是您的錯,要尋便要尋那縱火之人,千刀萬剮才可洩憤!”則鳶握拳,眸光寒利,氣的砸向桌案之上,眼底森森怒火無處發洩。
思緒卻是惶然,腦海中反反覆覆的只有那後殿失火一案,當真是觸目驚心,駭人聽聞。
時光重溯,似若浮生一夢。猶記那時的她尚且年幼,同凝鳶才入宮不久,便取得了長公主的信任,成為了賀琅玥的貼身侍婢。一同娛玩,一同尋樂,當真是其樂融融。
平日裡賀琅玥的母妃,也便是賢妃,時常會帶上獨家秘方所制的蓮藕排骨湯來,為其人暖暖心。
不知福禍,不知喜悲,這個蓮藕排骨湯,也同樣是賢妃與宮闈結緣的一物。若非居於深宮,也不會遇宮闈紛亂,後殿失火,其女賀琅玥深陷其中,賢妃捨身相救,才落下病根,早早逝去。
若不是因她母妃落下病根,她亦不會千方百計的籌謀,活得這般壓抑。
“縱火之人?”賀琅玥抬眸望向遠處星辰,眼底晨星初明,低言淺語,“早便查出來了。”
但是查出來了又能怎樣,是她永遠動不得的一個人。
“據聞這後殿失火案乃是宮中的一大疑案。”則鳶搖搖頭,嘴角含著幾分疑惑,撓頭思緒良久,忽然間,卻以醍醐灌頂一般的神色瞧著她,“您的意思是說,有人暗箱操縱,步步籌謀,而那人卻是位高權重之人,您動不得?”
忽而間,賀琅玥淺笑,下意識的拾起一勺蓮藕排骨湯飲下,唇間一抿,笑若桃李,神思間,盡是如回憶般,眸光流轉似水波,在心底絲絲縷縷的散了開。
則鳶,當真是不笨。
“想的不錯,不過這縱火之人,或是你永遠也想不到。”賀琅玥眼眸星火,在月色見灼灼烈烈,幾分春寒幽幽散散的化為一道暗香,撥開窗牖迎入屋中。
“何人?”則鳶面帶疑惑,燭火淺動,將她心底浮游。
賀琅玥環手,對上則鳶的眸子,一字一頓道:“先太后。”
先,太,後。
則鳶聽之,大驚失色,連忙起身,走到賀琅玥的身側,瞪著雙眸,圓滾滾的瞧著她:“怎會是先太后,她性子和善,待人寬厚,怎會行出這事?”
性子和善,待人寬厚,賀琅玥愴然一笑,反倒有幾分的可笑,回想起年幼時的點點滴滴,卻要故作平和,忍住怒意。
先太后雖名為她的皇祖母,但卻沒有一絲的血緣關係,只因她是曾時的皇后,又因先帝的母妃早逝,她才安安穩穩,舉世無憂的坐上這太后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