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華光早知楊守禮色厲內荏,原先不問是因已成定局,兒子梗著脖子憋著氣,誰來都是一副全世界與我作對的輕狂樣,問不出所以然來。隔了一段時間,是非平了腦子也冷靜了,現在一波又起,可不能再出昏招。
楊守禮受過一頓“毒打”,勉強看清事實。垂首低落地承認:“是我自己的念頭。”
吳華光聲音依舊和緩,“誰在你跟前說過怪話?”猜是兒子身邊的親隨,故而先前將人全遣出去。
楊守禮這段時間怎麼可能沒想過,他和吳越井水不犯河水,走的不是一條通天道。除了稀薄的血緣、前後去平定同一場民亂外再無交集。
單純的嫉恨不足夠,總得將製造這個念頭的“罪魁禍首”找出來,將責任推出去。
楊守禮知道關鍵時刻真正能為自己考慮的只有公主母親,眼睛微微發亮,“先前行獵時,樂安郡王提了一句,此戰若勝往後皇親國戚第一人非吳七莫屬。”
作為皇帝跟前從小到大的紅人,楊守禮自然不甘心往日排不上號的吳越遮到自己跟前去。
吳華光這會子氣得肝疼,吳巡有沒有說過這句酸話,肯定有。但他有沒有攛掇楊守禮和吳越對立的念頭,可能有可能沒有。
吳巡恐怕都沒想到,楊守禮會跳腳授意彈劾吳越,明明自己屁股底下更不乾淨。
吳華光和兩個堂弟都沒有深入接觸過,但結合過往事蹟,也知吳越更為靠譜。
為何南衙將官更心向趕鴨子上架以內向懦弱示人的吳越,除了吳嶺的關係,也因為吳巡雖有些勇力,但性情天賦實在扶不起來。吳越武藝兵法欠缺但腦子清醒,在糜爛的皇室中脫穎而出。
知子莫若母,吳華光早知兒子面甜嘴甜,金玉其外。他被皇帝寵壞了,被楊家和那些溜鬚拍馬的人捧壞了。
明知種種不堪,吳華光依舊下不了狠手管教掰正,因為他有皇帝做靠山,皇帝喜歡他這副模樣。
正如僕婢們常在耳邊說的,“三郎是公主的血脈、皇帝的外甥,千年閥閱弘農楊氏的子嗣,身份高貴,他讓人受委屈都是那人的福分。”
“三郎還小呢!”
……
種種言論,方鑄就今日之惡果。
吳華光一恨自己做不得嚴母,二恨當年擇駙馬時只看皮囊和門第,未曾深究品行,方才生下這麼個討債鬼。
眼一閉,聲音有些沉重,“三郎,陪母親回洛陽小住一段時日吧!”積弊難改,還是選擇了放任。
洛陽同樣富貴,卻比長安的波雲詭譎多一份閒適。有皇帝、長公主、弘農楊氏三塊護身符,闖不出大禍來。
今上在時疼寵外甥,新帝繼位也要給姑母一絲薄面。再往下,吳華光也管不了了。
楊守禮同樣願意回洛陽,少了條條框框更自在。還能把在長安的灰頭土臉當做不存在丟到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