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這支隊伍的核心本就是薩菲羅斯,對於他做出的決策,其他人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
上山的過程可以概括為滿級玩家勇闖新手村,薩菲羅斯是策劃培養的滿數值選手,她是負責交代背景和任務引導的npc。一開始提著長刀的幼年緬因指哪打哪,沒多久後他便總結出了敵人埋伏和魔獸出沒的規律,不用她指,他自己打。
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駐守的哨站五十多名特種戰士毫無反抗之力,連呼喊都未來得及出口便在頃刻間被斬殺殆盡。少年宛如隨風雪而至的銀白死神,於悄無聲息中收割未盡的生命。
遠傳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斷裂聲,被一刀兩斷的瞭望塔轟然倒塌。紛紛揚揚的雪很快掩蓋了遍地的殘骸和猩紅,薩菲羅斯踏著層疊的銀白回到掩體中,手裡還提著一串半透明的魚。
希森點燃一簇篝火,好奇地看著他處理那些奇特卻美麗的魚:“它明明是透明的,為什麼要叫銀魚?”
“這種魚擁有擬態能力,只會在雪天出現,所以平時看起來是銀色的。”少年垂下眼簾,鴉羽般的睫毛在眼底掃下一片柔和的陰影,“寶條認為它們徒有其表,真正的擬態能夠完全融入另一個種群,那才是最高階的生命形態。”
她撥弄開底下的柴火:“如果可以完全融入一個種群,那麼也會同時具備這個種群的情感和弱點。”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銀發的少年側了側頭,“神羅一直教導我優先感情的特種兵是二流,沒有存在的意義,完美的戰士應心如磐石,不可動搖。”
“我認為正好相反,情感是力量誕生的源泉,給予人創造奇跡和改變命運的勇氣。”她頓了頓,“而且——只有真正強大的人,才有溫柔對待他人的能力。”
“就像你一樣,薩菲羅斯。”她輕聲說。
碧綠的豎瞳定定地看著她,璀璨的星河裡流轉過剎那的驚異。
空氣中傳來蛋白質焦香的氣味,薩菲羅斯仔細地將魚肉裡的骨刺一根根挑走,這才把已經烤成金黃色的魚遞給希森。
“它才不是徒有其表,明明就很好吃。”她咬下一口鮮嫩的魚肉,忍不住感慨。
銀發的少年只吃了小半條魚,剩下的把刺挑出來後全部留給了她。薩菲羅斯伸手抵著唇,像捲起尾巴觀察人類的貓,專注地看著她,“寶條的實驗室裡還留有一些,回去之後我帶給你。”
……多久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和薩菲羅斯多久沒有過這麼正常的、溫暖的、普通人之間的、不會令人在血壓上漲的同時精神值下降的對話了。終於不是把她當成自己的所有物,還執著於抓她去做什麼熱愛毀滅宇宙的外星邪神了。
果然不管什麼生物都是小時候最可愛。
通訊器的提示音響起,訊號已經全部恢複。接下來的任務就交給了山下的分隊,誘敵深入,引發雪崩,薩菲羅斯以驚人的計算力將每個時間節點安排得恰到好處,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攻陷了五臺的軍事基地。神羅英雄的任務記錄裡從無敗績,這只是最不起眼的其中一個。
返回時風雪尚未停歇,希森看著白茫茫的天際,隨口感慨:“聽說冰原裡有一種只在雪天出現的蝴蝶,可惜我們待了這麼久都沒看見。”
銀發少年在前方清理雪崩帶來的路障,大概是沒聽到她的話,抬手示意繞去另一側下山。大雪中的能見度不高,薩菲羅斯忽然在一處冰崖前停了下來,皎白的發絲幾乎於雪花融為一體。
“薩菲羅斯,怎麼了?”
待她走近後,少年張開手,無數閃爍著絢爛光澤的雪花自他掌心飄向天空。希森眨了眨眼,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這並不是雪,而是一隻又一隻色澤夢幻的蝴蝶,薄如蟬翼的翅膀微微顫動,在雪幕中折射出綺麗的色彩,宛如一道翩飛的銀虹。
——像奇幻故事一樣,美麗而又不可思議的生物。
“你剛才提到的蝴蝶。”薩菲羅斯莞爾,含笑的豎瞳望進她的雙眼,“當地人稱其為‘伊裡絲’,據說向它們許下的願望能傳遞到神明耳中。”
iris,傳說中的彩虹女神。古代的人們認為彩虹是連線天和地的媒介,故而伊裡斯也被認為是神與人之間的傳遞者。
原來他當時聽到了,所以才特意繞路過來找。
“好漂亮。”希森忍不住贊嘆,“那我許願能夠一夜暴富。”
“……或許,”少年禮貌地提醒,“你應該向財神許願。”
攏在掌心的最後一隻蝴蝶被小心翼翼地送入她手中,擁有生命的彩虹短暫地停留在溫熱的肌膚上,又再次展開翅膀。希森任由它飛入逐漸停歇的風雪中,最終如消融的冰雪般沒入湛藍的天空。
“薩菲羅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對眼前的少年說,還是在對未來死去的幽靈說,“謝謝你帶我來看伊裡絲之蝶。”
薩菲羅斯側過頭,聲音很輕:“我以為你會留下它。”
“唔,我確實這麼想過。”伊裡絲之蝶的壽命只有幾個小時,而且極為罕見,絕大部分人一生也無法遇見,因此它們的標本有價無市,“但我覺得它的美麗在於它是自由而且鮮活的生命。神羅曾經製作出一批更加完美和長壽的複製品在米德加展覽,沒多久後人們就厭倦了,這些人造物一旦離開溫室就沒有自主生存的能力,最終只能全部銷毀。”
塔克斯負責保證這項生物技術不會外洩,哪怕已經被神羅廢棄。於是她看著科學部門的人把那些曾被譽為奇跡的生命倒在布滿血汙的地上,沒有半分猶豫和可惜,承載彩虹的翅膀與爛泥和屍體混雜在一起,再也辨不出原來的色彩。
“它們的美麗不再稀有,便失去了價值。”少年精緻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所以神羅一直強調我是特別的。”
“人並不能用價值來衡量,神羅也沒有權力去定義你。”天際開始放晴,希森不動聲色地轉移了這個沉重的話題,“我們還有多遠?”
“那裡就是營地,”他頓了頓,“體力不夠的話,我揹你下去。”
特種兵的視力比普通人要好很多,希森只能看見一個黑點,但距離也不算太遠。看著平滑的雪坡,她産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