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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喬伊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簡訊——“謝謝,好好生活。”
她捧著手機哭了很久,卻沒有回複。
她很慶幸前些天沒有在沖動之下去看望郝嘉慧的母親。現在,她覺得自己已經徹底理解她了。悲傷如斯,她只有讓逝去的愛子以另一種方式重生,才能獲得些許安慰。
她擦幹眼淚,把那條簡訊的內容製成了與郝嘉慧有關的最後一個文件,小心地儲存起來。
她再也不想搞清楚郝嘉慧父親的死因了,她也永遠不會再去打擾郝嘉慧的母親了。不過,她很想讓郝嘉慧以從前的樣子永遠活在她自己的記憶裡。
然而,她很遺憾地發現,這也已經變得不可能了。
從墓地回來之後,每當她再想起郝嘉慧時,那小女孩的形象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胖嘟嘟的小臉紅噴噴的,眉眼彎彎,小鼻子下面拖著兩縷被寒風凍出來的清鼻涕,亮晶晶的,白嫩的小手伸出兩根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隔著這個如此陌生而鮮活的小女孩,她再也無法像一直以來那樣隨心所欲地對記憶中的郝嘉慧暢所欲言了。
唉,郝嘉慧這個名字給女孩用,聽起來也蠻不錯的,她萬分苦澀地想,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炸裂了,只得努力強迫自己放棄一切形而上的思考,盡量把清醒時的每一分鐘都用於複習考博。
聖誕節那天早上,她被一通來自n城的電話吵醒了。
“小喬啊,我是你的房東,姓顧。”對方不緊不慢地說。
“噢,顧阿姨,聖誕快樂!”喬伊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喉嚨,忽然想到自己忘了在十二月十五號之前支付下一期的房租,“啊呀,顧阿姨,不好意思,我現在就把房租轉賬給你,我……這幾天工作太忙,一不小心把這事給忘了,實在對不起。”她抱歉地說,心裡飛快地回憶了一下,覺得工資卡上的錢肯定超過了九千元。
“不是,小喬,我不是催你們付房租,”顧阿姨停頓了一下才說,“我剛才打小郝的電話,說那個號碼是空號,幸好你的電話還通。我是想提前一點兒告訴你們,我沒法繼續租房給你們了。我兒子打算明年結婚,我得趕緊把n大學對面的這套房子裝修一下,給他當婚房用。”
“噢,這樣啊。”喬伊應了一聲,繼而沉默,那間小公寓裡的一切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我兒子結婚這件事是最近才定下來的,我沒能早點兒通知你們,心裡也挺過意不去。”顧阿姨接著說,“幸好我前些天去那個小區看過,物業和鄰居們都說,你倆已經有好幾個月沒回來住了。”
“是啊,”喬伊說,“我畢業了,現在我們都在s市,的確好久沒回n城了。”
“噢,如果沒給你倆添什麼麻煩,那就最好了。”顧阿姨說。
“您太客氣了,顧阿姨,我新年前會找時間把鑰匙交還給您。”喬伊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