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榮宴至三更才散。吳勉扶著醉了的王克保回到了住地。同來的三人已經返回了揚州。吳勉幫王克保洗漱後,把他搬到了床上,等到自己洗漱完畢後,卻沒了睡意,腦海中滿是琨寧那張蒼白的臉以及那句“勉力向上爬”,還有汪岐蘭寫在信箋上的娟娟小字。
蘭娘,我何其有幸遇著你……天邊微白,吳勉閉上眼,沉沉睡去。
……
朝考定於大傳臚後三日舉行。由禮部從新科進士中選取了年齡、體貌合格者60人,擬定名冊送翰林院掌院學士,奏請元盛帝后,再試於保和殿,考題為論、奏議、詩、賦各一篇。
元盛帝欽定賀蘭博泰為讀卷大臣,頒旨之前特意召見了賀蘭博泰。
“博泰,我們金人能定鼎中原,多因漢人重文抑武,儒雅懦弱,舌燦蓮花、長於黨爭,卻手無縛雞之力、不堪一擊。故我朝教誡金人子弟,抑文重武,恐專心習文,致武備廢弛,此舉固然利於金人不失悍骨,維護我朝治安,但自朕當政以來,深感得天下須以武功,治天下非用文治不可,不習漢學者,難馴服漢民燻化人心。近年來漢臣多崛起,而得用的金人大臣卻後繼乏人,只因金人子弟多武夫莽猛,如你這般精通金漢兩學、融匯孔儒之道者少有。那日殿試,朕見新科進士中一名叫琨寧的,鈕鈷氏,少年英俊、文采不凡,為金人子弟中少見。你此次為讀卷大臣,朝考時多加留意。朕覺得假以時日,悉心栽培,或成為能吏重臣,亦未可知,最重要的是,他是金人,非漢人可比擬。”
元盛帝一番話落,賀蘭博泰心中已明白,俯首回道,“請皇上放心,微臣謹遵聖意。”
“唔,朕相信你,必會為我朝篩拔出最堪用的人才。”元盛帝點頭,目光中盛滿信任。
……
二十八日晨光微亮,六十名年輕進士進入保和殿偏殿候考。
吳勉遠遠就瞧見了琨寧,朝他揮了揮手,邁步過去。琨寧也一眼瞧見了他,快步的迎了上來,一臉笑容如春風拂面。吳勉身後的王克保不知二人前事,一臉詫異的看著琨寧,這俊秀少年竟然入了朝考,還與吳勉如此相熟。
兩人立在了一處,琨寧遞上已經洗淨曬乾的雪白帕子,吳勉接過珍重的放入懷中。
“皇上欽定賀蘭博泰為讀卷大臣。賀蘭博泰正當盛年,文武兼修,政風清正,務實勤勉,且在朝廷議兵時一貫主戰,知人善用,驍勇善戰。肖愚在撰論和奏議時,辭藻不用太華麗,須言之有物,切中要害,字裡行間還要流露幾分蓬勃銳利之氣,如此,可博其好感,或可列入一等。至於詩和賦,則可多用些典故,因皇上詩文中亦好用典,不妨一試。”琨寧靠近吳勉,用兩人才聽見的聲音叮囑吳勉。
吳勉怔怔間,琨寧已向後退了一步,拱手朗聲道:“琨寧預祝肖愚能一舉奪魁宏名揚,霞光裹身蔽雲天!”
吳勉看著琨寧,心中湧過暖流,回禮道:“我也祝琨寧此番能長風破浪,橫濟滄海!”
二人相視一笑,默契的走開。
吳勉回原位,見王克保好奇的眼神,笑著解釋了一句:“恩榮宴上恰巧鄰桌,攀談後頗為投緣,借了帕子一用。”
“那少年是金人?看上去尚在舞象之年。”王克保仍舊好奇。
“是,他年方十八,名為琨寧,鈕鈷氏,二品武將之後。”吳勉答道。
王克保忍不住多瞟了琨寧幾眼,“這鈕鈷氏了得,如此年少便取了功名,又是金人,想來前途不可限量。”吳勉笑著應是。
片刻後,王克保有些黯然,又道,“我看就衝他是金人,這庶吉士他必佔了一席。我等的希望又少了一分。”
吳勉想及琨寧適才對他的叮囑,心中莫名,欲說些什麼又覺不妥,終只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