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芳滿樓的媽媽伸了伸懶腰,從房內走出。客人們要來了,這個時間,姑娘們到膳房用點點心,便要做事了。她亦要打點精神,招呼好客人,好賺進那花花的雪花銀。
“去練功房,叫墨蘭回來。”遲遲不見墨蘭來膳房用點心,媽媽對一個丫頭吩咐道。
墨蘭每天下午睡醒了便去練舞,每天雷打不動,這是芳滿樓人人都知道的事。
“媽媽,墨蘭姐姐不在練功房。”丫頭氣喘吁吁的回來。
媽媽詫異,“去她房內看看。”
丫頭稍後跑回來:“媽媽,墨蘭姐姐正在房內畫畫,說馬上下來。”
“畫畫?”媽媽更詫異,“好端端的,怎麼畫起畫來了。”
“我看那樣子,好像在畫舞衣。”丫頭答道。
“哦。”媽媽瞭然。墨蘭對舞衣一向看重,想來要有新的舞出來了。
三樓,墨蘭的房內,桌上,地上,都落滿了一張張畫著彩色紋樣的紙。
墨蘭皺著眉,冥思苦想,不停的勾畫、描繪。
“哎呀,我的女兒啊,怎麼還不下去?”媽媽在樓下等了一會,見墨蘭仍沒身影,親自上來看了。
一見這滿屋的紙,不由的一愣,再看看墨蘭聞聲抬起的臉,更是高聲叫起來:“女兒啊,看看你這張臉,不知道你的人還以為你要唱戲呢,快去洗洗,別把客人嚇壞了!”
墨蘭攪過鏡子,發現額上臉頰塗了幾抹顏色,想來是她不小心沾上的。
挺滑稽的,墨蘭噗嗤一聲,對著鏡子吐了個舌頭,終將筆放下,動手整理零散的紙張,口中回道:“知道了,我這就整理好下來。”
“嗯,手腳快些,今天是鹽業總會的黃會長宴請貴客,可怠慢不得!”媽媽強調。
“嗯,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墨蘭手腳不停,輕盈的身影在房內快速移動,媽媽看了滿意的下樓去。
一刻鐘後,墨蘭洗漱一新下樓來,用完點心,再回房細細裝扮一番,正值華燈初上。
幾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停下,黃會長先下車來,恭敬的將一群貴客請進了芳滿樓內。
鼓樂聲響起,一道道佳餚上桌來,幾雙酥手將瓊花露倒入一個個杯盞,觥籌交錯間,貴客們你來我往,不時爆出陣陣歡笑。
樓中央的戲臺上,歌舞依次上演。今日黃會長大手筆,指定墨蘭跳兩支舞。於是墨蘭開場跳了一支“桃之夭夭”,嫵媚柔美而活潑歡快,壓場則是縮減版的驚鴻舞,仍是飄逸揮灑、風骨錚錚,只是少了幾分孤清。
“好!”二樓正對著舞臺的雅間內貴客席上爆出叫好聲,席間一雙眼睛跟隨著墨蘭的身影遊走。
“媽媽,聽說這墨蘭還是個清倌人?”一個聲音問道。
“是啊,”陪在一旁的媽媽,聞言忙笑著應道:“這小妮子倔的很,眼下風頭正盛,揚州城裡的一些名家都捧著她,賓客們也都慣著她。奴家也只能任由她去,還沒到那時候呢。”
還沒到那時候,那人嘴角綻開微笑,想想看,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一陣香風吹來,剛剛在臺上表演的佳人們魚貫而入,被媽媽看著賓客眼色靈活的安排在恰當的位置。
墨蘭換下舞服亦走了進來,清倌人不賣身,但酒還是要陪的。
只剩了一個空餘的位置,墨蘭施了禮坐下,旁邊有雙手遞了盅酒過來,“來,萬某久慕墨蘭姑娘盛名,今日初次得見,驚為天人,望墨蘭姑娘給個薄面,飲盡為好。”
墨蘭接過酒盅,見此人是一個白麵中年,面目生疏,看樣子是個外路富商,回道:“小女子酒量淺薄,只能略表心意,望萬老爺海涵。”說完略用唇沾了沾杯中酒,便放下了。
那中年眼睛瞥過酒杯,並未生氣,與墨蘭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數語,至宴席將散,那人再敬墨蘭一杯酒,墨蘭仍只沾了沾唇放下。那人亦不強求,一笑而過,與眾人一起辭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