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已過,戌時剛來,汪宅的大門前燈火通明,汪岐蘭及旦叔、黃媽媽等一眾人,在門前為吳勉送行。
吳勉此前為汪老爺的葬禮耽擱了許多功課,用過晚飯後不敢滯留,急於回書院彌補。汪岐蘭也不挽留,只是叫旦叔挑了一名聰明伶俐的小廝叫青竹的跟去充作書童,以助他心無旁騖,專心攻讀,並派了馬車相送。
吳勉笑納,輕身登上馬車。
“吳二哥,寒窗苦讀,亦要保重身體,及時溫飽,不可廢寢忘食,傷了元氣。”汪岐蘭站在門口石階上囑咐道。
“蘭娘且放心,吳二向來不是書呆。倒是你,凡事勿操之過急,思慮過重。有難解之處,儘管叫人來找我,即便幫不上忙,也是多一人分憂。”
“謝吳二哥關心,蘭娘記下了。”汪岐蘭施禮。
吳勉揮手告別。馬車玲玲而去。
吳勉在馬車中回首望去,見硃紅大門間,一個白色身影立在那裡。雖然周身都是燈籠和人影,這身影卻仍顯得單薄孤峭,似有月光灑在她的臉龐,讓她的眉眼同月亮般清冷皎潔。
吳勉轉過頭,撩開簾子,一眉彎月如鉤,在烏雲中穿梭。
“也不知道蘭娘心上之人是何等模樣……”
“蘭娘不要我,我不知為何有點傷心呢……”
他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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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馬車遠了,汪岐蘭轉身回廳堂,邊走邊吩咐黃媽媽:“黃媽媽,明天叫鋪裡的裁縫到書院給吳二哥量身,做幾套新衫。”
“是。”黃媽媽恭謹應道。
“旦叔,煩請您一道隨我到廳堂。”汪岐蘭向旦叔道。
汪宅的客廳裡,燭火通明。汪岐蘭在上首位置坐了,旦叔進來便恭立一旁。
“旦叔,請坐,秋桂,倒茶給旦叔。”汪岐蘭指著左下首的位置道。
“使不得,使不得。”旦叔瘦乾的臉上起了紅潮急道。
汪岐蘭向旦叔施以長輩之禮道,“使得。旦叔,我家人丁稀薄,您從小看著我長大,情同叔伯。爹爹走之前,也囑咐我儘可把你當倚仗,逢事多求教於您。爹爹剛過世時,蘭娘愚昧,只顧哭泣,這汪家上下里外百來號人,全靠您如定海神針般穩著。現如今,爹爹已入土為安,我也少不得要學些商賈之事,正想拜您為師,所以,請旦叔不必拘於主僕之禮,你就當我的半個長輩,也免得我覺得家中無長,心中不安。”
“豈敢豈敢,老奴做的都是份內事,且老爺待老奴甚厚,老奴尚覺有負老爺之恩。小姐這麼說,真是折煞老奴了。”旦叔經汪岐蘭再三勸說,也不願入座,最後還是秋桂搬來了圓凳,才入了伺座。
汪岐蘭也不再勉強,說到正事:“旦叔,各個鋪子和田莊近三年的簿子家中是否留存?”
“有,有。老爺在時,每樁產業每年的賬簿都留了底本在家中庫房,鋪子、田莊裡也留了抄本,方便老財和各個店鋪的掌櫃、賬房盤點對賬。”旦叔問。旦叔口裡的老財,汪岐蘭稱為財叔,是汪家的總賬房,平日駐在祥泰布莊,定期在各商鋪間查驗賬本。
“那勞煩旦叔給我取3年的賬簿著人送到我房內,明日起我便要學看賬簿。若有不懂之處,我勢必請教旦叔。”
旦叔喜道,“好好,小姐想學最好,要是老爺還在,得知小姐想學,不知有多欣慰。”
“旦叔,爹爹不在了,我不想讓汪家的產業在我手裡敗了。只怪蘭娘幼時貪玩無知,未能學得爹爹分毫本事,現如今想學,也只能勞煩旦叔、財叔和各個掌櫃,蘭娘今後一段時日,怕是要多叨擾幾位了。”
“小姐太過客氣。要不我明日把老財和幾家掌櫃都叫到家中,讓他們親自來給你解釋賬中明細?”